他仔细端详着方楚蔺，见他呼吸清浅，面色已然恢复寻常，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药物作用，是封印早有松动导致心魔外溢。既如此，请师兄先行渡雷劫。”
他足尖一点就远去了，没叫略有些失神的方楚蔺抓住他半片衣角——雷劫范围内出现任何其他修士都会导致劫难加重，若他还在这里，会害死方楚蔺。
封昭行面色冷沉，挥手掐诀成阵，把激荡的雷火爆裂声隔绝在外。
方楚蔺抿了抿唇，抬手执剑。
——下一刻，悍然剑意在尖端凝聚到极致，接着便是长虹一线，裹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四溢的凶煞气，势如破竹地洞穿了爆燃的雷芒，硬生生破开一道狰狞裂口！
然而剑意分毫未竭，竟在半空中打了个回旋，指将那劫雷罗网搅了个粉碎，更是一路去势不减，冲上云霄，劈在乌色雷云上
他心里藏着事，不耐烦和雷劫纠缠，又因多年积淀底蕴深厚，过了心魔劫难，雷劫绝不会是问题。
惊天剑光狠厉，倏尔再次乍起，悍然击在漆黑劫云之上，密布的乌云浪海中间骤然破开大洞！
那处烈洞被恣睢剑芒大肆翻搅，立马又挣开几道清晰可见的巨大裂缝，有光从中漫撒而出。片刻后，劫云终于不甘地散去。
……封昭行瞧着师兄渡劫，恍然间似乎瞧见了当年的自己——这般狠厉激进的渡劫法子，只有他当年急于进境的时候才用过。
方楚蔺在抢时间。他不曾迂回周旋，直接以血肉之躯硬抗这至阳至烈的雷芒，浑身的筋骨都炸响起来，雷光在他经脉里四处乱窜，直教他整个人都闪烁起电芒，甚至冒出了血雾。
但他丝毫不顾白衣染血，直接掠到了封昭行跟前，似乎想要拉住他，看到手上的血痕又瑟缩回来，“昭行……你都，你都……”他难以启齿。
“嗯，我知道了。”封昭行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怎么忍心叫师兄为难。
方楚蔺面色更白。封昭行自幼妖孽天赋，不可能不知道虽然双修渡灵的效率最高，但别的好法子也不是没有。
“对不起……”
是他出于私心，才挑了这般法门。
封昭行主动牵住方楚蔺伤痕累累的手，柔和的灵力灌注进去，帮忙修复被雷光不断灼电的皮肉。
“师兄何必道歉。若无师兄，世间早无封昭行此人，是我该致谢才对。”
……不。方楚蔺颤着唇，他想说不是的。
封昭行的记忆还是有损，当年仙尊是剿灭了魔物之后才支撑不住的。方楚蔺有更好的办法救人…但是他趁人之危，以灵流引诱师弟与自己交欢。
不知廉耻。
封昭行看着他，眼底一片清明，仿佛什么都清楚，“我知道，我都知道，但师兄舍身救我是事实——若是因些许误会将此恩情抛之脑后，岂不是畜生不如？”
“昭行。”
方楚蔺突然冷静下来，甚至习惯性地挂上了温润的笑意，“你知道我做那些事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封昭行刚欲开口就被堵了回来。
“我心悦你，无关师兄弟的身份，也无关掌门与尊上……我只是心悦你这个人，百年前就喜欢。”
方楚蔺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只觉得强撑起的一股劲都要散尽了，几乎要软倒下去。
他被稳稳地拉住了。
素来清疏的尊上似乎有些苦恼，但还是握住了方楚蔺的手，“师兄…我从未想过这些。”
有了谢长寻先前的铺垫，封昭行现在接受得更快更顺畅，很快就接了下去，“如果师兄想要与我欢好，我是不抗拒的。”
修行之人寿命长，也不在乎子嗣后代，反而是师徒传承更为亲密，师徒、师兄弟之间结为道侣的比比皆是，也不算什么人伦难题。
封昭行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圆满，却见方楚蔺脸色骤然青白，本就滞涩的经脉更是一痛，“你…你是这样想的，我不是……”
他看着封昭行如常一般淡淡的神色，忽然说不下去了。
仙尊已经对他用了最大的耐心与包容，对这份自以为是的爱意，甚至给出了能给出的最优容的回报。
像天边高悬的皎月，照耀众生却始终孤高，没有哪个追逐月光的人能采撷下珍宝，藏在自己的心腔——他们只能追，等月亮悲悯地望下一眼。
那么现在只要能捧起一抹月光也是好的。
方楚蔺强行扯出了一个微笑，“好。”
……来日方长。
“明日师兄也来为你束发戴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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