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被面衬得简甄的脸更加苍白,即使在沉睡中,她的眉头依然微蹙着。
瘦了。霍朝许在心里默默说道。
情急之下他将她带到最近的一家酒店,并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家庭医生。
其实带回他的家更快也更方便,但比起醒来后发现在他家中,霍朝许相信简甄一定更能接受现在这个环境。
医生说她是长期睡眠不足、过度疲劳导致抵抗力下降,淋雨后身体更虚弱才会晕倒的。
霍朝许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但从她行走的路线能猜到她刚从简家出来。
不是已经断绝往来了,是什么原因让她又回来了。
霍朝许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一会儿放空了只是看她,一会儿又思索着很多事情,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都黑了。
他起身开了一盏灯,回头时发现简甄睁开了眼睛。
简甄慢慢地适应着灯光,看看四周又看向他。
霍朝许刚想解释现在的情况,谁知她先一步开口,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吃惊。
“我好像对你说过好多次谢谢,说多了感觉都没意义了。可是除了谢谢我也还能说什么呢。霍朝许,谢谢你。”
“真是奇怪,狼狈的样子总是让你看到。你知道嘛,一个多月前我离家出走了,我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感觉空气都变得好闻,我再也不用做简家的简甄了。”说到这里,她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个轻松的笑。
“但是今天我又回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嘛?”
霍朝许想给她倒一杯开水,但又不敢打断她的话。
“我是回去借钱的,我需要很多钱,除了他们我不知道还能向谁借那么多的钱。”她将头偏向另一侧,掩饰眼底泛着的水光。
她哽咽着喃喃道:“我真的需要很多的钱……”
简父的斥责,简太太的冷眼,甚至简心然的冷嘲热讽,这些都不能伤害她,但是当简父明确地告诉她不会给她一分钱时,她感到心头微弱的火光熄灭了。
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房间里,四面都是墙壁,哪个方向都没有出路,只能原地转圈,到精力耗尽的那一刻。
空着手从简家大门出来时,她就在精力枯竭的边缘摇摇欲坠。
心底的破洞呼呼向里吹着冷风,她周身麻木,倾盆大雨打在身上也毫无知觉。
她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离去,不再用仰人鼻息,从此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
谁知道,厄运来得那么突然。
简甄还记得那天阳光明媚似春日,风拂面而过时也分外柔和,走到站台时公交车刚好到站,一切都恰到好处地令人感到舒适。
她在公司忙活了一上午,临近午饭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颜妍。
“能来医院一趟嘛,奚雨病了。”
这消息发得有些没头没尾的,简甄心中有些不安,走到茶水间,赶紧回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里颜妍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简甄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白血病”这三个字重重砸在脑子里。
她突然感觉好冷,几乎要打哆嗦,脸又是热的,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半。
后来简甄去了医院。
程奚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看到她来了,他像往常那样微微笑着,眼神清朗明净。
再后来,他的父母相继从外地赶回来。
简甄在楼梯口听到程父打电话,他重重叹气,一时在说这病要花不少钱,我们这些打工的怎么负担得起,一时又说那什么骨髓移植还要等合适的才能移,听大夫那口气可有得等呢,这住院、化疗的钱一天天流水似的……
简甄木着脸听完这个电话,等他走了,才慢慢走出楼梯口。
程奚雨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了,各自在不同的城市打工。
简甄被遗弃在舅舅家时,他就和他奶奶两个人住在舅舅家的楼上了。
在舅舅家的那些年里,简甄几乎没见过他们回来。有一次舅妈在饭桌上说,楼上那男孩明明有爸妈却像个孤儿,真可怜!
他们俩都是被遗弃的人,简甄那时候这么想着,便与程奚雨更加亲近了。
一周后,程奚雨突然说自己想出院,坐在一边的程母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做声了。
那天晚上,简甄躺在床上想了一夜。
她想起了小时候。
她在舅舅家待了一个多月,学校都快开学了,可妈妈还是没回来接她。
那天舅舅带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学校,她跟着舅舅从一个办公室跑到另一个办公室,最后舅舅吁了一口气,简单地和她说了句,“你以后就在这里上学了。”
吃晚饭时,小简甄说:“舅舅,我妈妈是不是不回来了?”
舅舅扒了口饭,边咀嚼边含糊道:“吃完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小简甄埋下头,机械地朝嘴里塞米饭。过了一会儿,小声地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