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引狼入室
雨后的路面走着稀稀拉拉的，溅起些许小泥点，落在鞋面上。操晋在长烟路中段某个黑漆漆的小巷口停下，轻车熟路拐进去。
大片的老房子，造就了错综复杂的巷道，巷子里的路灯黯淡且稀疏，操晋不紧不慢走进深处，闲庭信步。
陆潜鸣慢吞吞地捡起撒了满地的纸张，胳膊肘夹着狗啃般的笔记本，其实已经不能称作‘本’了，零零散散的纸张沾满了泥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微微挺直腰杆，侧头看去。
对方高高的个头遮住了昏暗的灯光，月光斜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潜鸣怔楞，嘴巴傻了吧唧地张开，半天才说，“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操晋说，“你信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操晋走向他，“当校霸，对这些约架斗殴的场所当然熟悉。”
“可你前两天还说自己是好学生。”陆潜鸣瞥一眼路灯下方，发现下面用红色的颜料涂着野广告，治疗不孕不育几个大字格外醒目，外加一排地址电话。心下了然，目测这家伙是在视频通话时看到这块背景，才找到他的。
“诶，你们约架，是不是都说那谁谁谁，今天后巷打一架，在不孕不育那地、无痛人流那里、小额贷款那边……”
中二的约架地点被对方点破，操晋没接话，视线往下瞥，“这什么破烂玩意？”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程一墨的学习笔记。”
操晋：“……”
陆潜鸣心虚干笑，“你说他会手撕我吗？”
“不会。”操晋说，“他是个文化人，只会抱着这些纸破烂哭。”
陆潜鸣：“……”
操晋目光在陆潜鸣身上粗略扫过，整个人从头湿到脚，左边眼眶透着淤青，下巴擦破皮，站立时重心一直放在左脚，虽然狼狈，背脊倒是挺得很直，操晋从裤兜里掏出烟，叼了一根，咬着烟尾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陆潜鸣有点尴尬，说，“就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伙。”
操晋垂着眼帘点烟，缓缓地吞吐一口，才说：“活该。”
“哎，原来你还记仇呢。”
“呵。”操晋转身朝来时的路走，“你没什么事就回宿舍吧。”
陆潜鸣右脚崴了，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跟在他身后，“合着你专门过来就是为了看我一眼死没死透啊？”
“不然呢？”操晋瞥他一眼，稍稍放慢脚步，好让这瘸子能勉强跟上自己。
“其实我看到你时还挺感动的，脑补出好多同学情深的场景。”
“被踹到脑子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对面那个领头也被我打得很惨。”
“哦，然后呢？”
“然后他们人多势众，把我摁在地上摩擦了。”
“没想到啊。”操晋似笑非笑夸得很敷衍，“你还挺抗揍。”
陆潜鸣谦虚，“过奖了过奖了。”
操晋走出巷子，说，“我送你到校门口。”他觉得陆潜鸣这人挺倒霉的，搞不好半途又被谁看不爽，劫走再揍一顿。
“哦。”低声应一句。
“哦什么？”
“哎，你是走读吧？家住在附近？”
“在附近租了一套。”
“和叔叔阿姨一起住？”
“自己。”
“这样啊。”陆潜鸣抓抓湿哒哒乱糟糟的头发，偷瞄操晋，欲言又止。
操晋冷冷道，“你想都别想。”
“……哦。”
操晋走在前面，陆潜鸣一颠一颠跟在后面，没多久就到了校门口。
昂了昂下巴，“进去吧。”
那态度，跟警察把犯人扔进监狱时如出一辙。
操警官见陆同学似是死心了，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就见陆潜鸣像一只讨食失败的狗子，委屈地蹲在马路牙子边。
操晋：“……”
陆潜鸣眼巴巴地看他。
操晋：“你干嘛？”
陆潜鸣继续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