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微微俯身，等着他的下文。
顾弋一时忘了那道菜的叫法，用筷子托着下巴，犹豫道:“就那个……嗯……牛的瓣胃，还没上。”
服务员笑地尴尬而不失礼貌：“不好意思，您说的是？”
坐对面的方平笑出声，“他说的是毛肚。”
服务员:“哦！请稍等，马上！”
“好。”顾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看方平还在笑，顾弋一皱眉:“有那么好笑吗？”
“你这么一说咱还吃得下吗？想想解剖课上的那些胃内容物……呕！”方平做了个夸张的呕吐状。
看这小孩又开始逗贫，想来心情是好了点，顾弋叹口气，忍了。
方平把肉下到锅里，滚熟后先给顾弋夹了一筷子。
顾弋正在看手机，方平唬他:“你就是因为吃饭不专心，缺乏对食物起码的尊重，它们才会让你胃痛。”
顾弋不以为然，将手机屏幕转向方平:“你看。”
是一张照片，照片中一头半大小象被麻倒在地，周围有五六个人正拿着消毒水和纱布处理着它身上被长矛刺出的伤口，看环境应该是拍摄于草原。
“这是你说的那个塞伦盖蒂的野保组织？”方平问。
顾弋点点头，神情向往:“兰斯博士是这个组织的主要负责人，他经常在社交软件上发一些救助野生动物的图片和草原风景图，真令人羡慕。”
方平捞了一块虾滑给他，用筷子点了点他的碗边，“这种理想化的生活看看就得了，现实是下午还有两台手术呢我的院长，快吃吧！”
顾弋:“……”没劲这人！
……
傍晚，展南羽坐在办公室里疲惫地揪着眉心。跟各层管理在保密会议室开了一天的项目研讨会，立项方向明确后，所有东西都要细化分工，要不是在顾弋家闲着时恶补过游戏开发相关资料，他会听得更头大。
给顾弋发的微信一直没有收到回复，展南羽知道他忙，也没再打扰。
点开软件搜索顾弋的名字，本想看还有没有网络情敌喊“我可以”，却意外搜到一条热门新微博，开头就是“我磕到真的了”。
博主在这个名为“仿古cp”、拥有三百个粉丝的小超话里发帖写了近千字来描写她今天偶遇本命cp在火锅店吃饭时的各种小细节，配图是“瓣胃”小插曲时顾弋发窘、方平温柔凝视的照片。
展南羽咬牙逐字逐句看完，将那张图片点开又关掉，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把将手机摔到地上！
“操！”
用了还没半个月的手机被五马分尸。
26
是夜，风凛无月。
一辆魅蓝色Ma停在酒吧门前，里面下来一个身量高挑穿着碎花西装的男人，手指转着车钥匙吹着口哨的往里走。
正在吧台喝闷酒的方平看到来人，不满地皱眉，“你迟到了。”
“啧！哥哥我日理万机你不知道啊！”容城有名的销金窟杨枝静开的老板云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招呼了杯酒。
“我说平儿，你怎么就是不肯去我店里，这儿，”云泽看了看周围，不屑地撇嘴，“忒素了！”
方平已经喝完第二杯，点点手指叫酒保添酒。
“这挺好，清净，你那儿忒贵，我消费不起。”
云泽瞪他一眼，“一穷逼，还整天死犟死犟的！”
方平只在顾弋面前才会习惯性地伪装成乖巧阳光三好青年的样子，顾弋说什么是什么，他一点脾气没有，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他一脚踹到昔日同窗的大腿上，恶声恶气道:“给爸爸好好说话！”
“哎呦卧槽！”云泽习惯了方平的暴力，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大腿，也不生气，“怎么了你，吃枪药了？”
方平没回答，拿起酒杯干了。
云泽和方平是高中同学，曾经只会埋头苦读性格内敛的方平凭成绩考进了容城最好的五中。农村长大的他刚来到这座大城市，人生地不熟，在被人嘲笑排挤是乡巴佬、书呆子的时候，是云泽挺身而出教训了那帮碎嘴子，并拉着他拓开了朋友圈，让他有了一个比较美好的高中时代。后来大学毕业后他选择留在顾弋身边工作，云泽一边撇着嘴逼逼他租的房像狗窝一边又把所谓“反正也要扔了，不如送你吧”的新沙发新冰箱给搬了过来……
人在异乡，云泽和顾弋的照顾让方平体会到了切切实实的温暖，并且以不同姿态走进了他的心。
方平是个轻易不会松懈自己的人，但现在，爷爷的病情，经济的压力，失去顾弋的痛苦……所有困难打击接踵而来，他实在需要有个人能陪他喝一杯。
醉一场即使不能改变现状，能让他睡个囫囵觉也好。
贯会圆滑处事的云老板在好兄弟方平面前却一如六七年前的莽撞少年，说话直截了当没遮没拦:“到底怎么了，是咱爷爷出什么事了？”
“没，爷爷还是老样子，定期去做透析维持着，不是爷爷的问题。”方平摇晃着酒杯，看着杯子里面那个浅褐色的漩涡，感伤道:“云泽，我失恋了。”
“蛤？”云泽先是张了张嘴，而后十份不屑地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怎么了！就这？你可要点脸吧，说得你跟人顾弋恋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