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沐泽带着迟云走小路到了夜总会门口，拉开一辆黑车的门，按着头把少年往里塞。
迟云听话地钻进去，屁股刚沾到座位就想起来自己私处糟糕的情况，马上原地弹了一下，被季沐泽伸进来一只手按回座上。
“坐你的，别磨叽。”季沐泽钻进驾驶室，发动汽车，“我们先去医院。”
“不行！”迟云马上捏住季沐泽的胳膊，“不去医院！”
因为身体的缘故，迟云从小就不敢去医院检查，奶奶也再三叮嘱他“不能让别人发现你这个畸形的身子”。迟云还记得父母离婚前吵架的原因之一就是生下他这个怪胎，他是异常，是罪孽，是错误。所以迟云恐惧被人发现他身体的特殊。
季沐泽头都没转，抓住迟云的手一捏，迟云的整条手臂马上又酸又麻，无力地松开了手。
“小朋友，你好像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季沐泽边开车边说，“双性人稀少，但是不代表没有。这里是J市，再怎么罕见的疑难杂症也会出现一两例，更别提像你这样的。而且你在这种地方卖，刚才那个是无套吧？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性病，就算退一步讲，也得检查下有没有发炎或者怀孕。”
迟云听着这些话，脸渐渐变得苍白。他佝偻着身子抱着自己——他感到不安害怕时通常都这么做，过了好一会儿才蠕动着嘴唇说：“……你为什么帮我？”
“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开始妄想当好人了吧。”季沐泽又好像自言自语到，“不过，当好人真他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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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云刚从检查的科室出来，就被季沐泽塞了一个袋子在怀里，里面是一套休闲装，包括内裤也在里面。
“去换了，这衣服看着真别扭。”医院里不让抽烟，季沐泽就叼着烟没点过干瘾。
“可是……你之前不也让我穿过？”迟云小声哔哔，“录像那次。”
季沐泽动作一顿，缓缓说：“那是情趣，我又没让你穿着出门，我又不是变态。”
许久没穿正常的衣服了，迟云换完衣服后，隐约觉得自己找回了一点叫自尊的东西，他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就像锈蚀许久的齿轮上滴了一滴润滑油，虽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是足以慰藉。
迟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在季沐泽手里，护士好像把他当成了迟云的监护人，只叫了他进去和医生谈话，迟云见没让自己跟，就乖乖地在原地等。
季沐泽出来后手上拿了个牛皮纸袋，用另一只手一环迟云的肩膀，说：“先去吃饭，等会儿再看。”
吃饭，听到这个词，迟云先是条件反射的分泌口水，虽然胃里开始火烧火燎地疼。他不知道多久没正常进食了，有时候是没有，有时候是累到不想吃，经常一天只能吃一顿饭。
像季沐泽这种一身痞气的人，来吃清粥小菜真的和环境很格格不入。迟云只被分到一碗白粥，虽然口味清甜，入口即化，可架不住量太少。迟云十分珍惜地喝完后，低着头盯着空空的碗底，时不时瞟一眼季沐泽面前的菜，露出渴望的神色。
看第三眼的时候他的目光被季沐泽捕捉到，对方捡了根新筷子往他脑门上一杵，又敲了敲他的脑壳。
“别看了，小朋友，你的胃差点饿坏了知道吗？”季沐泽说，“我上次抱你的时候好歹还有点肉，现在摸起来像麻杆。”
迟云“啊”了一声，不敢再看桌子上的菜，垂着头摸自己凹下去的肚皮。
最近胃确实经常像火烧一样疼……但他以为这是饿的，有时候身上别的地方更疼，自然也就忽视了胃痛。
迟云想到了那个牛皮纸袋，看起来很厚，里面记录的应该不只是胃的问题。
“我检查的结果……”迟云咬着筷子说，“我能看看吗？”
“等到酒店给你看。”季沐泽吃了一筷子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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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云被季沐泽拉着，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迟云从来没见过这种建筑，在他居住的地方周边，连宾馆都稀少，而且都是那种只有二三层楼，牌子破旧门厅窄小的。这间酒店却完全向着高大和富贵的方向发展，连大堂都看起来像宫殿一样。他有些拘谨地贴紧了季沐泽的手臂。
季沐泽开了房，拿着门卡带小孩去坐电梯。等电梯的时候，迟云看了一会儿电梯门映出的两人的身影，忍不住问：“季哥，你为什么在J市。”
“呃，该怎么说。”季沐泽懒懒地开口，“算是个有点狗血的故事吧。”
“二十年前，一个女人，在一名富商家做工。后来她怀了孕，并且和这家的女主人同一天生产。她偷偷换了两个婴儿，然后带着富商的儿子跑回了老家生活。她过的并不如意，连带着那个孩子也倍受折磨。后来她死了，那个孩子变成了独身一人，也过的轻松了一些。但是不久之后，富商偶然发现了儿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调查之后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就把他接回了家里。”
电梯门开了，两人迈进去。
“我就是那个被换走的孩子。”季沐泽说。
季沐泽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方兰姓方，而他姓季，明明他没有父亲。也不明白为什么方兰总是要折磨他，不像别的母亲一样爱护自己的孩子就算了，简直像是对待仇人一样对他。冬天往他身上泼凉水，夏天给他兜里塞沤烂的垃圾。就连她找的男人也是个神经病，不光打老婆，还打他，踩在他身上用烟头在他胸口烫出一片疤痕。
不知道是方兰不想让他就这么一死了之，还是他生命力太顽强。在方兰的折磨下他没死，最严重的一次还是男人喝醉了抓谁打谁，他被方兰推出去，差点没打死。
季沐泽没被打死，他第二天就拿着刀把男人捅了。
他满腹仇恨，但也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拿着刀的手会抖，一刀下去歪了，捅在男人肚子上。他把刀拔出来，第二下还是歪的，两道刀口挨着。
男人痛醒了，看见满手血的季沐泽，永远充斥着愤怒和暴虐的眼中变成了恐惧，季沐泽头一次知道这个男人还会害怕。男人跑了，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刀，再也没回来。
季沐泽满手是血，回头看到窝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方兰，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了一句：
“他不会再打你了。”
女人爆出尖叫，刺得季沐泽耳膜疼。
“你果然是他的孽种！天生就会杀人！”女人的声音尖利到扭曲，“你是个天生的坏种！怪物！你会不得好死！下地狱！”
季沐泽明白了。方兰为什么不爱他。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恨他。
他是被恨养大的，是从地狱爬出来复仇的恶鬼，是天生的恶人。
每个人都说他是恶人。
那季沐泽就是个恶人。
他去纹身，遮盖了胸前的烫疤。学校早就被女人搅和得去不了了，他就和校外的混混厮混，抽烟，打架，睡女人。他不喝酒，拜被他捅过两刀的男人所赐，他讨厌酒。季沐泽的命不值钱，他打架用命打，逐渐周围的人开始害怕他，小弟奉承时都带着瑟缩的神色。
然后女人死了，她活的苦，身子也不怎么样，没什么钱，就得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