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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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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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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安安静静。甘绎之问了一遍,又问了一遍,那些声音像是落入大海的雨,杳无音信。

他抱着蒲七走到窗边。时值深秋,深深浅浅的黄染遍了院落,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萧瑟又寂寥的景象。甘绎之指着院落里的梨树,问蒲七:“出去看秋天,红色的叶子,喜欢吗?”

一只棕腹树鹊顺着他的话落在枝头,蒲七的目光突然有了焦点,盯着那只翘尾巴的黄爪子,一眨不眨。

“喜欢小鸟,是吗?”甘绎之大手稳稳托住蒲七的屁股,腾出一只手推开半扇窗,弹动指尖,可怜的小鸟翅膀不听使唤,胡乱扑腾着,一头栽进蒲七手心。

少年惊奇地睁大眼睛,手心的雀儿瞪着绿豆眼与蒲七面面相觑,浑身羽毛炸开,一人一鸟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甘绎之见少年有点反应都是很欣喜的,忙折了支竹,拿在手里轻轻一晃,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鸟笼,把小鸟关了进去。

“走,带你下山。”

捧着鸟笼,蒲七新鲜得很,从竹缝里瞅那只雀,专心致志的样子。

甘绎之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把少年裹得严严实实,从头包到脚,连人带鸟一块儿抱下山去。又买了辆马车,铺上厚厚的长毛绒毯。设下结界,以自身为源源不断的灵力核,给马车里提供温暖。

这天,甘绎之从行李物件里翻出一件衣物。牡丹红的缎料绣着雪白的云纹,几乎没有皱褶,光洁如新,被它的主人珍重地保存着。

车厢随着大路上石子的磕碰微微颠簸,那抹红也摇晃起来,落入掌心,又跃上树冠繁茂的梨树梢头。蒲七在树荫里踮起脚尖,伸手把红绸缠上树枝,回头冲他怯怯一笑,眼神似醉非醉,脸蛋绯红,红衣盈盈似流动的焰火。

那是甘绎之第一次见蒲七穿红,却觉得蒲七天生就应该穿这样艳丽的亮色。生动的,明媚的,欣欣向荣的,像一团火滚落在冰里,呼啦一下窜起腾腾的白烟,点燃了他平静无波的世界。

正好途径小镇,甘绎之叫停了马车,给蒲七裁了许多红色的袄子,牡丹红,水红,橙粉,藕荷。甘绎之一件件给蒲七试,扣子从头系到尾,再耐心地替他拉好袖子。少年缩着脑袋,瘦削的下巴压在领口绒绒的狐毛里,衬得毫无血色的脸似乎也红润了许多。

后来甘绎之陆陆续续给蒲七试了很多颜色,亮橘好看,烟绿也好看,什么都好看。

也许不是这些颜色好看,而是他早就动心了。

只是发觉得太晚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停。从热闹的,拖着长长大花尾的灯市走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又走到金色的江滩和波光渺渺的湖畔。他们驻足在七星崖,山岚扑在脸上,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云朵缓慢翻涌,像被软嫩的玉兰花毯簇拥。传说如果在七星崖见到蝴蝶,一切愿望都会灵验。

可惜这里连蝴蝶的影子也没有。

蒲七越来越不认识人,醒着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在车里打盹。少有那些醒着的时候,蒲七转着眼,望着周围漂亮的风景,眼神纯澈,笑容像转瞬即逝的晨露。下雨的日子里,天色灰暗,挂在窗沿上的雀儿跳着转身,喳喳叫一声,蒲七也能手舞足蹈地笑起来。

甘绎之知道蒲七是快乐的,只是他笑不出来。

禁术试过一圈,哪怕是仅有耳闻的那些,依然没有用。甘绎之在一次次失败中越发沉默,他的蒲七像一炷香,烧一截,短一截,香灰簌簌落下,时间越来越少。

如今终于快到尽头了。

在去白沙川的路上,甘绎之无意间听到一个坊间传闻。

出窍期以上的修士,丹田处已经结成了完满的元婴。境界越高,元婴越是面目鲜活,栩栩如生,宛若初生婴童。听闻那元婴与人服用,有生骨化肌,返老还童之效。

没有人真的尝试做过。失去元婴相当于凡人自断双臂。修真者所有的修为将毁于一旦,不仅无法成仙,连修炼也再无可能。

这个传闻捕风捉影,毫无根基。但为了蒲七,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甘绎之都不愿意放过。

“你会好起来。”

甘绎之抬头望了望日出,又亲了亲怀里人尖尖的下巴,单薄的唇紧紧抿着,声音里夹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与决绝。

“我会让你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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