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俊智一直在哭。泪水从两个眼眶流出来，像是被扎破的两个水球，源源不断地往外淌水，他的嘴巴张着，仿佛在说什么，仿佛要呐喊，可是，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连低低的呜咽声都听不到。
“智”
“不哭”
戚潭渊在亲吻他。捧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细碎温热的吻落在额头，眼睛，两颊，喊着智吻去泪水，喊着智唇与唇相触，蜻蜓点水。最多的吻落在脸颊，左脸颊。
十指相扣。
无声哭泣的严俊智恍惚记起，那时候的梦里潭渊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轻柔地吻他。
那时候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姐姐在哭，他不想姐姐哭，不想姐姐用那么悲伤的眼睛看着他，他就笑，笑着说不疼，可实际上很痛，全身都在痛，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而就在自己很痛很痛快要痛死时，潭渊出现在他的梦里，抚摸他，亲吻他。
“潭渊……潭渊……呜呜……”
“我没有……没有做过那些……我不是人渣……不是杂种……”严俊智呜呜哭着为自己辩解。
戚潭渊抱紧人，在自己的怀里，“智”。
他说，“我知道”。
严俊智瞬间哭得更大声。哭累了，便在对方的怀中沉沉睡去。
没有做噩梦。
早上醒来，严俊智下到一楼，听到厨房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打开门，是戚潭渊在煎饼。
“好吃，香！”严俊智握着煎糊的饼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吃得满嘴鼓鼓囊囊，端起一旁加了牛奶的黑咖啡一饮而尽，“唔，好喝！”
吃饱喝足上班。
玄关处，戚潭渊捧起身旁人的脸，在脸颊落下一吻，这一吻相当自然而然，且不含任何情色，而严俊智却闹了个大红脸，他想起昨天晚上人吻了他好多次，整张脸几乎被吻了个遍，有一次还吻在了他的嘴巴上。
嘴巴，那是他的初吻！严俊智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羞得想低下头，但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脸一直被捧着。
近距离对视，长久对视，可以清晰看到彼此皮肤的毛孔，还可以看到他的眼里是他，他的眼里同样是他，严俊智羞得不行，就这么在人手心里脸红到脖子根，面皮烫得能煎饼，就连眼睫毛都在激烈颤动着。
沉默许久的人来了口，“巧克力碎”。
“啊？”严俊智很懵，没能理解这一时冒出的词语是什么意思，巧克力碎？巧克力？懵了几秒按自己的想法自问自答道，“潭渊想吃巧克力了，还是撒满巧克力碎的巧克力蛋糕？想吃哪一种我给你买，给你做。”
松开手，戚潭渊思考一秒，答，“巧克力蛋糕”。
“好，潭渊，等我下班。”
出门，进电梯，电梯有人，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严俊智心一跳，慌忙从兜里掏出个口罩戴在了脸上，并刻意与同行的戚潭渊保持了距离。
到达一楼，严俊智浅浅挥了下手，小声和人说我去上班了。
戚潭渊眼神暗了暗，点头，目送着人走远，大步出小区，坐进一辆黑色汽车。
走进辅导班，更多道打量的目光迎面而来，不怀好意，讽刺，鄙夷，同情，怜悯，看热闹，严俊智第一次低着头进了办公室，像个犯错的学生。
“严老师”，办公室坐着好几个老师，只有张老师开口喊了声严老师，其他老师同外面的人一样都在偷偷打量严俊智。
“严老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网上那些都是……都是键盘侠，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到处点点点，一群喷子，就知道满嘴喷shit……”
张老师这边在喋喋不休地安慰人，隔了几米远的办公桌突然哎呀一声，张老师抬头，两眼嫌恶，“曹老师，你哎呀什么？”
“哎呀”，曹老师捂着一边脸，“不好意思，杯子里的柠檬水酸到牙了”，话是对着张老师说的，眼睛却瞟着严俊智，嘴角勾着。
“曹菲柔！”张老师平日大大咧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是个傻子，曹老师的话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
曹老师拨了拨头发，“怎么着啊，张仙漫。”
眼瞅着俩人要骂起来，几个老师连忙打圆场，严俊智也跟着劝，“我没事，张老师，我没往心里去，我早上还吃了三个鸡蛋煎饼呢。”
上课时间快到了，几个老师去教室的去教室，一对一的一对一。
严俊智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大步走进教室，笑着同底下的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打招呼，“早啊，同学们。”
“萧钧，腿下去。”
“王东，你头低着在干什么，又在偷看漫画？”
“许鹏，你……今天的耳钉很独特。”
严俊智走下讲台，没收了王东的漫画，糊了一把许鹏的脑袋，忽视周巧巧通红的眼圈继续向后迈步，来到最后一排，重复刚才的话，“萧钧，腿下去。”
萧钧吊儿郎当地笑，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蹬在桌面的腿，“想让我腿下去，好啊，回答我一个问题。”
学生给老师出问题，学生问，“严老师，你有没有收我妈红包？”
老师不答，继续重复刚才的话，“萧钧，腿下去。”
萧钧不笑了，腿下去了，声音拔高八度，“问你话呢严俊智，有没有收我妈红包！”
“萧钧，闭嘴！”周巧巧红着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