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圣锡林的冬天很长，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白茫茫，仿佛时间都静止下来。罗曼披着衣袍在长廊下看着雪，他出生在南方，从来没见过下雪的模样。下雪时天阴沉沉，雪花从天上或快或慢地坠落，地上的雪几乎淹没过膝盖，可是对于血族来说根本不能阻止他们飞快的步伐。
伊文已经能走在太阳下，他从长廊的另一头走来，停在罗曼身边：“先生，领主阁下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罗曼回过头，接过那封印着卡文迪许家族火漆的信：“谢谢你。”
伊文低下头去，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人，温和有礼，对待仆人下属也不例外。他的旧主和同僚被他丢在了平民墓地，临死前还在对他死去的亲人大声侮辱。
伊文·韦尔死寂已久的心在与罗曼相处的时日里，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
罗曼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塞西尔没有告诉他伊文的经历，他只是和以往一样，亲切地对待每一个服侍的仆人。塞西尔离开太久了，久到春天也快到来，南边的战况似乎有所和缓，他的信件也比刚离开前写得多了。
说好是去和教会谈判，谈着谈着跑到南边和南部血族打了起来，最初得到消息的时候罗曼好几天睡不着，写了几封信却没寄出去，生怕让塞西尔分神。亚瑟见他魂不守舍，只好来告诉他情况。
教会暂时和北部约定，不会伤害北部血族的族人，圣所以及各个分教堂抓捕的血族都会释放，那些混入人类中的血族，只要不作恶，他们也不再计较，但是北部血族也需要协助人类抵御南部的疯子，直到战事彻底平息。狡猾的人类，亚瑟说起的时候冷笑着痛骂，全然忘记罗曼也曾是人类，他说：“这明显是要北部血族替他们牺牲。”
罗曼脸色瞬间白了，夜里睡着后做了噩梦，梦见塞西尔浑身伤痕，鲜血将衣物湿透，他的胸前空空荡荡，能看见身后的黑暗。他的孩子笑着对他说再见，罗曼觉得心被撕裂了，喘着气从梦中惊醒，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落在枕头上。
好在塞西尔给他写了信，不知道是不是亚瑟和他说了什么，写的信也多了不少。
罗曼看着新到来的信纸，塞西尔在信中的话语轻松不少，大概是情况真的好了，他还说大概春天到来前就能结束一切。
罗曼叹息着收紧了衣袍，对等在一旁的伊文说：“回去吧。”
奥萝拉大公将诞生日的庆典延后了，圣锡林的气氛和阴沉的雪天融在了一起，所有血族都知道这次“出征”意味着什么。北部本就不比南部的领地多，又和人类交织在一起，他们行事总是要谨慎太多。假如这次败给南部的血族，那么他们将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能更进一步，不论是扩大领地，还是扩充族人的数量。
他们都盼望着胜利，将希望投注在塞西尔公爵身上。
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候，罗曼忽然病了一场，亚瑟惊讶于血族也会生病，而赫伯特则说这是心病。医生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公爵阁下回来，这病立刻就会好。
罗曼已经能短暂接触阳光，他偶尔会到花园去看看书。一天他在花园，赫伯特给他带了两颗种子，是从人类果农处买来的蓝色浆果种子，医生见他总是焦虑不安，建议他找点事做，于是罗曼在花园种起树。
两颗种子被随意埋在土里，伊文来时忍不住提醒这位从小矜贵着长大的贵族先生，种子不能埋在狭小的花坛里，而且埋得太浅了，于是两个曾经的人类又忙碌起来，只是体力活都让伊文做了，罗曼轻松地在最后浇了点水。
清晨的太阳落在刚埋好的泥土上，罗曼还在出神地想，不知道发芽的时候塞西尔能不能回来，那位被道恩·霍尔虏来的小神父连教袍也没来得及换，站在围栏外，跑得脸颊红扑扑的，对他说：“埃文斯先生！塞西尔阁下回来啦，就在中央广场！”
罗曼站起来的时候差点站不稳，伊文吓了一跳，立刻扶住他：“先生！”
罗曼闭上眼缓了一阵，这才颤抖着说：“去……去中央广场。”
可惜他们去的时间不凑巧，圣锡林的子民听见胜利的消息，全都蜂拥前往中心广场，要一睹公爵阁下的仪容。伊文护着罗曼，三人只好站在外围等待人群散去。诺亚左顾右盼，很快就找到了道恩的身影，侯爵先生手上还缠绕着纱布，诺亚心疼得湿了眼眶。
罗曼一眼看见了塞西尔，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奥萝拉在中间说了什么，血族们欢呼起来，而罗曼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看着塞西尔天使般的面孔，带着不加掩饰的威严，所有血族都对他躬身行礼，贵族们也对他心悦诚服。罗曼轻轻摁住胸膛，却始终不能让心跳平复。
可是他看到塞西尔身边还站着一个英俊的先生，不知道岁数，但看着和塞西尔一样年轻，两人在小声交流着什么，看上去般配极了。
罗曼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笑容也收敛了些。
塞西尔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几乎立刻就看到了罗曼的身影，他见到罗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笑，温柔得就像是水。可惜再也不能看见罗曼那琥珀色的眼睛，塞西尔有些难过又甜蜜地想，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罗曼的爱和温柔都已经永远属于他了。
年轻公爵背着手站着，耐心克制地听奥萝拉宣布所有的事情，并将诞生日庆典和胜利的庆典同时进行，塞西尔终于忍耐不住，转身往人群中大步走去。他走得那么急切，血族们给他让出一条道路，女士们向他投去爱慕的眼光，可公爵阁下无情无趣，半点眼神也没分给她们。
他急匆匆走到人群尽头，一把抱住罗曼，情不自禁地亲吻他的父亲，眼睛亮得像是星星：“爸爸，你已经能接触阳光了！”
罗曼被他亲得直喘气，又被这么多围观的眼睛看着，耳朵浮起一层粉色，他小声说：“不能太久。”
“有没有受伤？”罗曼捧着塞西尔英俊的脸蛋，一寸寸巡视着。
塞西尔保持着笑容，感受着后背还没有彻底愈合的伤，眼睛也不眨地撒谎：“没有。”
“好了，快过去吧，”罗曼被打量的目光看得紧张，他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处境，于是催促塞西尔回到祖母和叔叔身边，“太阳大了，我受不住。”
塞西尔露出不舍的神情，见伊文已经撑开伞，只好轻轻在罗曼脸颊上亲吻，说：“我很快就回去！”
罗曼点点头，看着塞西尔的身影再次被人群包围。太阳渐渐大了，他回过头，和伊文一起回到塞西尔的府邸里。
38.
塞西尔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他寻找了一圈，最后在卧室找到了昏昏欲睡的罗曼。他将外衣脱了，坐在床边和罗曼接吻。
罗曼睁开眼睛，红酒的醇香在口腔里发散，塞西尔眼中的欲望不加掩饰。罗曼忽然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退，塞西尔紧紧逼上来，将父亲圈在手臂之间，像是小狗一样埋头在罗曼身上嗅：“爸爸……”
“你喝酒了？”罗曼揉了揉他比平常烫的耳朵，塞西尔让他想到农牧场里的牧羊犬。
塞西尔含糊地应了一声，黏黏糊糊亲着罗曼的脖子。他知道那里是罗曼最敏感的地方，果然，只有气息落在皮肤上而已，罗曼就受不了了一样躲开了。
“喝了这么多。”罗曼觉得塞西尔有些不同平常，他轻轻拍了两下塞西尔的肩，小声说，“别这样。塞西，你怎么了？”
几个单词说出来，像是求饶一样挠在塞西尔心上。今晚的胜利宴会，贵族们纷纷端着酒杯来敬酒，那样充满欲望的眼神不加修饰，哪怕知道塞西尔已经拥有伴侣，他们似乎也不在乎，能得到这样俊美的先生的身体，就算要被惩罚也值了。
公爵阁下感觉到了冒犯。他并不是没有隐晦地提过，可罗曼似乎没有这样的想法，于是塞西尔一直克制着自己，生怕再一次伤到罗曼，于是从来没提及要进行一场性/爱。可今天他实在不想忍耐，公爵环着他的珍宝，借着三分醉意，说：“爸爸，我们做吗？”
罗曼僵住身体，回想起清晨时候见到的那位英俊的先生，他神色复杂，沉默着不说话。
塞西尔立刻用力抱着他，以为他回忆起那场痛苦的侵犯，低落而自责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的。”他的鼻尖萦绕着罗曼身上的水仙香气，恨不得回到那天狠狠咬自己一口。
“爸爸？”
塞西尔抬起头，感觉到罗曼落在自己后背的抚摸，可是罗曼并没有说话，似乎在出神思考什么。
他的养父是位迷人的绅士，塞西尔想，他就像是一杯苦咖啡，可以细细品味。
他看着罗曼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白色的衣物勾画出细瘦的身体轮廓。灰白的头发没有梳理，随意地落在眉梢眼角。像是自愿奉献的祭品——塞西尔心跳起来，他明白不是这样，假如他信奉天父，那么罗曼就是他的父君，他才是自愿奉献的祭品，他想让天父欢愉，他要渎神。
塞西尔低下头去，顺着罗曼的脖子往下，他亲吻罗曼的锁骨正中，再往下就是衣服的系绳。罗曼看着塞西尔咬住了系绳的一头，抬起眼睛，试探着询问自己，可他分明已经要扯开系绳了。罗曼被那样充满情欲和攻击性的眼神看得颤抖起来，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塞西尔的呼吸落在皮肤上，仿佛融化成了水雾，覆在温热的身体上。
塞西尔将系绳扯开，露出细瘦的，略显得干涩的身体，他想要亲吻罗曼的腹部，却被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捧住了脸。他不解地顺从那双手的力度抬起头，看见罗曼低落的眼睛，有些慌张地，塞西尔凑上去问：“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