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咬着嘴唇，见罗曼没一会就开始垂下眼，他几乎扑上去搂住昏昏欲睡的人：“爸爸，别睡，一会赫伯特医生要来给你送药，你不想和他见面吗？你们也很久不见了。”
罗曼被他抓得晃了晃，咳嗽几声，又让塞西尔紧张起来。罗曼勉强抬起手摸摸塞西尔的发顶，笑着安抚他，发出虚弱的嗓音：“好吧，我不睡。”
亚瑟摇着头：“塞西，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圣锡林的领主率先出门去，塞西尔依依不舍，握着罗曼的手腕轻轻落下亲吻，这才跟随亚瑟离开。
32.
房门被轻轻带上，赫伯特在门外等待，手里捧着一份制作好的药。“我先给埃文斯先生送药了。”他对两位阁下示意，端着药走进房间内。
“你来。”亚瑟走到走廊尽头的露台上。
塞西尔跟着他走去，停在雕刻花纹的栏杆前。亚瑟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叹着气问：“你打算怎么办？想要留住他吗？”
塞西尔默不作声。
“塞西，告诉我，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亚瑟的手指敲着栏杆，“安让我不插手你们的事，可我需要知道，你，你对埃文斯先生……”
塞西尔低头，望着满地白雪，许久才回答：“我爱他，我不想他只是我的养父。”
血族本来就没有人类这么多的道德感，他们对欲望从来不加掩饰。可亚瑟亲耳听见塞西尔的回答，还是忍不住觉得荒唐。“他是你的养父，是人类，”亚瑟说，“你要让他成为血族吗？否则你要怎么留住他？孩子，我不想打击你，但是他已经接近死亡了。”
塞西尔失魂落魄，他当然知道，这段时间里罗曼越来越衰弱，脆弱的人类根本无法阻止死神降临。可是罗曼会愿意成为血族吗，能接受成为另一种生物，而需要食用曾经的同族的血液维持生命吗？有人追求永恒的生命，有的人却视永恒为痛苦，罗曼是哪一种人？塞西尔不知道，可是他早早动了想要将罗曼变成血族的心思，他不想再和罗曼分开。
“如果你想要对他进行初拥，我的提议是尽早，没有健康的身体，他很难撑过漫长的初拥仪式。”
塞西尔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他还想再考虑，可是没想到时间已经不允许他过多纠结。
罗曼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睁开眼的时候是夜里，烛火静静燃烧着，周围安静得几乎没有声音。他有些不安，轻轻动了动，身边立刻发出布料摩擦的声响。熟悉的气息笼罩着罗曼，他望着一双红色的眼睛笑了笑，可是塞西尔没有半点开心的神色。
罗曼只是想了一会，就明白塞西尔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他的孩子，可是塞西尔不给他这个机会。
塞西尔跪坐在床上，弯低着腰，痛苦地说：“爸爸，我以为你不会醒来了。”
他不愿意去回想罗曼昏睡不醒的时日，简直要让他发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试探罗曼的鼻息，生怕哪一个瞬间，微弱的气息就会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塞西尔的手心是暖的，他握着罗曼冰冷的指尖，微微发红的眼眶衬得他双眼更加赤红，他哽咽着说：“别离开我好吗？”
罗曼说不出话，他迟缓地想，难道是他的亲族对他不好？这么想着，他激动起来，以至于忘记了赫伯特告诉他塞西尔在圣锡林获得的数之不尽的爱慕和尊敬。塞西尔搂住了他，像是小时候那样，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衰老的、孱弱的心跳声，恐惧细细密密缠绕着心头。
“我爱你。”塞西尔甜蜜而痛苦地说。他挺起身，望着罗曼，金色的长发垂在罗曼身上，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明亮的光，像是一个金色的笼子，将罗曼笼罩在里面。“成为血族好吗？和我永远在一起，我爱你，不要让我独自一人留在世上。”
“塞西……”罗曼的表情无奈，他喘了口气，口齿发苦，他当然不舍得塞西尔，可他也明白自己已经一步步迈向死亡，只是他无法接受成为吸血鬼，让他吸食人类的血液而活，他做不到。
他还想说，我虽然爱你，可是那样的爱和你所说的不一样。但是他看到塞西尔那受伤的神情，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塞西尔的爱会变了样，这是不应该的，他可以原谅塞西尔的所作所为，可不代表他能明白，能接受。
罗曼觉得自己成为了觊觎塞西尔的人类贵族的一员，尽管是塞西尔对他的情感变了，而不是他。他想告诉塞西尔，像小时候和他讨论神学课老师的教授那样对他说，他应该去找那些年轻的，漂亮的女孩们，或者男孩们也没关系，只要他喜欢就好，可他不应该停留在自己这个老家伙身上。罗曼所知道的，最长命的人类也不过七十岁，而罗曼自认已经算是年老了，他望着塞西尔过分好看的脸蛋，奇异地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塞西尔眨动眼睛，很快就浮起一层水雾：“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他忽然不管不顾，逼问罗曼，“你会怨恨我吗，爸爸，如果我非要让你成为血族呢？你会不会怨恨我？”
他紧紧盯着罗曼的眼睛和神情，生怕从那温和的面容上发现任何一点厌恶或憎恨，而他的养父静静地望着自己，带着些许难过，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并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塞西尔明白了，他紧绷的精神陡然放松下来，泪水仿佛决堤了，从脸上滑落在被单上。他俯下身亲吻着罗曼的嘴唇，罗曼似乎要躲避，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到底还是放纵养子对他的背德行为。
塞西尔知道自己获胜了，他获得了战利品，于是他竭力控制着力度，拥抱着罗曼，用力亲吻着终于属于自己的珍宝。
罗曼被塞西尔亲吻得头脑昏沉，茫然地睁开眼，房顶的红宝石一闪一闪。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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