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好剑
日出雾散，人来人往，时间转眼到了中午。
夜惊堂换上了江湖装束，头戴斗笠从客栈马厩里，牵来了大黑马；熬了鼠鼠一晚上的大白鸟，到现在还没睡醒，被放在了马侧的行囊里，只露出圆圆的白脑壳，睡得不省人事。
在等待片刻后，客栈里响起脚步声。
夜惊堂回头看去，可见换了身便装的梵青禾，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头上待着个帷帽，瞧不见表情，不过看见他后，脑袋明显低了几分。
夜惊堂昨天惊鸿一瞥，看到了夹心馒头，心底其实也好久才平静下来。知道梵青禾肯定尴尬，他也没哪壶不开提哪壶，翻身上马闲谈道：
“刚才在街上，还看到了几个西海诸部的商贾，那边也到江州来定兵器？”
梵青禾走到跟前，脚尖轻点，侧坐在了夜惊堂背后：
“我们那边缺粮铁，本来勾陈部还能打造兵器铠甲，被北梁蛮子占了后，就把矿山作坊全没收了，想要好兵器，只能到南北两朝江湖上买……”
夜惊堂轻架马腹朝着镇子外行去：
“放心，我就算和西海各部没关系，也得收拾北梁人，这些问题迟早能解决。”
梵青禾听见此言，红唇微动，想了想道：
“你生长在大魏，没受过西海各部半点恩惠，却得担起天琅王的责任，说起来我们挺亏欠你的……不管其他部怎么想，我冬冥部肯定不会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黑蛇是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色长鞭，不知以何种手法甩出，在半空化为半弧，鞭稍只是剐蹭墙边木架，便把抽成碎末，几乎不给任何反应机会，就已经来到近前。
“我又见不着武魁，怎么知道有没有出入……”
“后生可畏。令狐贤侄这身手，确实有令狐老庄主当年的风采，若是再大上两岁，老夫这蠢徒弟，恐怕走不过三招就得被摔下擂台……”
油池中瞬间白烟生腾，剑条温度也急速下降。
虽然萧山堡早已不如往昔，在场四十多号人，也就萧宗元算得上顶流宗师，其他人的名字放在江湖上都没几个听过，但因为祖上阔过，正堂倒是颇为气派。
梵青禾在街边驻足，看了眼围观人群，小声道：
油池黑水四溅，一线金芒猝然显世，带出空幽剑鸣。
夜惊堂和梵青禾说着行动计划，把马放到了客栈的马厩里，换了身适合潜入的衣裳，等日头完全落山后，便相伴沿着山脚朝后方摸去……
——
叮叮——
“造价太高，这事少说得拖个三五月……”
已经被烟雾熏黑的墙壁，在重踏之下凹陷龟裂，直接震到了下方兵器架。
老者眼底闪过惊疑，动作骤停，又往后退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等天黑悄悄摸进去吧，萧山堡的后山有个山洞，防卫森严，应该藏得有东西。咱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摸清里面藏着什么……”
也在此时死寂厅堂中骤然传出一声雷霆般的爆响。
三绝仙翁抚须点头，还想再客套几句，耳根忽然一动，转头望向了后方的祖师画像。
“三绝仙翁好歹也是和奉官城老神仙交过手的人物，徒弟能不厉害？不过你放心，金湖山庄的少主肯定输不了……”
萧山堡大门是一座白石牌坊楼，外面站着四个腰悬刀兵的门徒，时而有门派出身的年轻武人进出，彼此还在闲聊着：
房间里是个库房，几排架子上摆的都是矿石，似乎很久没动了，落了一层灰尘，而地面中间却是干净的，显然有人走动。
结果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亮银枪触及赤红火苗，便如同嫩笋碰上刀尖，连金铁交击的碰撞声都未曾发出，枪锋就被洞穿，赤红火苗没有半分停滞，直接刺向心门。
夜惊堂眼神微沉，当即一剑削向侧面。
梵青禾走了一截，也有这种感觉，但走了片刻后，忽然发现前方有若有若无的红色光点。
哗啦——
夜惊堂在附近注意片刻，可见萧山堡内正在比武切磋，过来的江湖人不少，但登门需要自报家门，他若是把名字报出来，恐怕整个萧山堡都得缩缩脖子，肯定办不成事。
月朗星稀，夜空中传来幽远鸟啼。
剑条不知在炉中熔炼多久，依旧赤红，入手瞬间，衣袍便被烧烂。
铛——
梵青禾常年在北朝江湖串门，对于找隐秘禁地的事情，比夜惊堂熟练太多，此时顺着一条小水渠无声摸进，寻找着地面可能存在的陷阱，还低声道：
金湖山庄也是江湖大派，在三十多年前，曾短暂取代过萧山堡，成为江州霸主；但自从老庄主在望海楼，被陆截云以赖皮路数摁住后，金湖山庄也随之一落千丈，慢慢淡出了江湖视线。
摊位就是几张木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垫着布匹，上面摆了一排刀剑，有不少年轻武人围在旁边打量，其中查看最多的就是螭龙刀，还有人询问：
夜惊堂未等气劲传递到手心，已经单手摇枪缠住了软鞭，下压试图缴械。
大厅中寒光一闪。
……
不过因为没武魁坐镇，堡主萧宗元也不敢摆那么大的架子，正堂台阶上的主位早就拆掉了，改为了供台，摆着香案铜炉和几把名兵，上面则供着三幅画像。
“呵呵……”
本来金湖山庄和萧山堡还算是竞争对手，但变成难兄难弟后，关系倒是好了起来，如今算是穿一条裤子抱团取暖。
正堂依山而建，中间四根巨柱支撑着穹顶，外面平台两侧，还有左右偏殿，正面则是广袤天地，坐在正堂上首，颇有种居于山巅傲视江湖的枭雄感。
梵青禾抽仔细侧耳聆听，可以听到水流的轻微细响，她顺着来到屋子角落，轻轻挪开一个三个叠起来的木箱，后面就露出了个门洞。
轰——
咚~
咚~
细微闷响若有所无，供台上的烛火跟着微微颤动，感觉就好似有一头龙蟒，在山体内部横冲直撞。
“令狐老庄主近来身体如何？说起来倒是好多年没见面了……”
夜惊堂在距离山脚镇子尚有还有半里路时，就翻身下地，牵着马走向萧山堡，再度抬眼望去。
“叽……”
“本地的江湖人，也太不讲道义了些，光明正大胡说八道，你不管管？”
梵青禾见此也不管闲事了，跟着行走，又打量起夜惊堂身上的袍子：
“话说你怎么一直穿黑袍子？我觉得你穿身白袍，应该更仙气。”
令狐仁纲看出儿子形势不太妙，不过表情倒还平静：
夜惊堂从山脚绕到后山，越是深入，便发现防卫愈发严密，不光有明哨，竹林之间还藏有暗哨，虽然不至于发现他踪迹，但想找到冰坨坨所说的山洞，还是有点难度。
嚓——
门洞里是个四面无窗的房间，中间为楼梯口，通往地下，外面的水渠，便是与此地相连。
“夜惊堂！”
螭龙刀爆出火星，笔直刀身剧烈震颤，瞬间化为了波浪形的软条。
夜惊堂见此，觉得萧山堡藏东西的方式还挺简朴，不过并未掉以轻心，手按刀柄走在了前面，无声无息下了楼梯，顺着地道往前行走，发现地道很深，感觉像是把萧山堡的山顶前后打通了，有点像是门派遇到强敌，避难逃脱的路线。
身后的行囊里，传来了闷闷的咕叽，然后又没了动静。
“三绝谷的人确实厉害，已经连战两轮，要是再没人压得住，咱们江州可就要丢人了……”
长鞭崩在亮银枪头之上，九尺长枪硬生生被崩成了软枪，枪杆剧烈颤动。
但刚走出门口不过两步，夜惊堂脚步就猛然顿住，抬手拦住紧随其后的梵青禾。
“江湖路远，好好习武总有一天能碰上，人要有志向……”
夜惊堂见此，按着刀进入燥热厅堂，目光在周边兵器架上搜索，想找到天子剑等物的踪迹。
夜惊堂见刀的做工还不错，摇头笑道：
“远远看一眼，也算对着正品仿制，不算胡说八道。满大街都带着螭龙刀学我扮相，我行走江湖说实话还方便点，连乔装都免了。”
铛~
强横气劲刚刚爆发，螭龙刀便顺势飞旋而出。
夜惊堂扫了眼，可见小贩卖得刀，刀宽两指半、长三尺三分，护手刀环带有螭龙雕饰，甚至还很认真做了旧，虽然称不上难辨真假，但款式确实一样。
此击过后，骤然爆发冲突的地下大厅，动静戛然而止。
夜惊堂带着梵青禾飞马疾驰，沿途偶尔驻足歇下马匹，顺便看看江州山清水秀的美景，直至黄昏时分，视野尽头才慢慢浮现了山岭的轮廓，路上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灼肤剧痛传来，夜惊堂暗暗皱眉，迅速拔出剑条落回地面，刺入墙壁旁用来淬火的油池。
夜惊堂本以为是老者崩碎了炉壁，隔墙用长鞭攻击，直接抬枪上挑，想要崩开窜出的赤红火苗。
为了潜入方便，梵青禾换上了夜行衣，也就是当年刚才邬州现身时的装扮，紧身黑衣裹住玲珑曼妙的身段儿，头发和脸颊也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为防巡逻的门徒察觉异样，还是弯腰低着身形带路。
后方墙壁之上，插着根赤红剑条。
院子围墙很高，周边全是青竹，地面上没有活动痕迹，看起来极少有人出入。
嘭！
爆震从炉内响起，数尺长的赤红火舌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大厅。
梵青禾回过头来，挑开行囊瞄了眼，还抬手挠了挠毛茸茸的肚肚。
“你确定和夜惊堂夜大侠用的刀一模一样？”
啪——
夜惊堂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诡异情况，双手持着长枪心跳如同擂鼓，呼吸都几乎停滞，等到赤红光影一闪而过后，低头看了眼——还好，闪的够快，只是肋侧皮肉被穿出了一个剑孔。
梵青禾沿途都侧坐在背后，不好靠在夜惊堂背上，坐久了难免有点腰酸，眼见到地方了，她也松了口气，看向了山顶了一座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