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雪湖的风波掀起时，左贤王最担心冒出来的深水老王八中，就有暮云升的名字。
彼此闲谈良久后，儒衫老者随手取出银两，买了把寻常山水扇，走出了铺面来到了街头。
原本外面的中年人，此时也跟着来到了身侧，低声道：
“师父，这华俊臣应该就住在对面，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华青芷也分不清武人厉不厉害，只觉得前面这人孔武有力很凶悍，眼底明显有几分怯意，往夜惊堂背后躲了些，抬手捏住衣角：
“这些是什么人？”
此时已经恐吓半天，这年轻护卫非但不交出雪湖，还追根问底，后方两名同伙便配合起来，作势要拔刀上前。
华青芷从车窗处瞧见此景，眼底略显茫然，把帘子挑开：
华青芷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惊堂从这熟练的恐吓流程，也看出这仨估计就是几个江湖泼皮，根本不敢拔刀杀人，当下也懒得再多说废话，转身从绿珠腰间摸了摸。
“据江湖传言，华俊臣世家出身，不愿沾染江湖恩怨，才一直藏拙，真实水准，恐怕不在谢剑兰之下……”
“王公子，你又来上学了呀？”
“这么卑鄙的打法，稍微讲点武德的人都用不出来，官差看一眼现场就知道前因后果，不会起疑。”
“现在去棋社？”
华俊臣这举动，是在扫视周边有没有脏东西，但暮云升显然不知道。
马车旁的华宁，闻言便明白小姐想和夜大阎王单独约会，他自然不敢说什么，迅速翻身下马，上前接住书箱：
不过因为此人对他实在没威胁，夜惊堂也没在这上面多费脑筋，带着马车便前往了棋社……
绿珠则是满眼惊艳：“夜公子好厉害呀~”
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若是等走到棋社人多的地方，可就没了机会；为此他们仨人才跳出来，想着恐吓一番拿了东西就跑，就凭这单枪匹马的护卫，肯定不敢和他们比划。
华青芷轻叹道：“聪明没用在正道上就这样，爹爹年轻时不也如此，等以后成家自然就稳重了……”
香气四溢的兔头铺子前，十几名国子监的学子排着队等候。
三月份已经过了梅的期，看起来没有冬日满山挂雪那么惊艳，但绿树成荫的也称得上雅致。
但一行人尚未走出多远，忽然听到后方有脚步声传来。
王继文毕竟是湖东道门阀的嫡长孙，王家又和华家两对门，以后要打一辈子交道，不管私下关系如何，台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好。
“阁下也是同道中人？”
瞧见对方察觉有异的动作，慕云升心底着实惊了下，不再用余光窥探，等走出一截后，才开口道：
为首者和夜惊堂差不多高，肩宽背阔很是魁梧，仅看体型便给人一种凶煞之感。
结果下一瞬，前方就传来脚步激响。
华青芷饶是学富五车，都没接上了话，手里按着想探头看大聪明的鸟鸟，憋了半天才岔开话题询问：
说罢就翻身上马潇洒离去。
华青芷微笑道：“切磋估计已经开始了，卢公子棋风凶悍，擅长下快棋，要是去晚了就只能看第二盘了，快过去吧”
为首之人也算反应快，暗道不妙当即后撤一步，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结果就见那看起来挺有武德的年轻护卫，左脚尖插入泥地，往上便是一蹦。
雪原在北梁算是荒凉之地，和南朝的沙洲差不多，虽然被画在国土之内，但和飞地区别不大，只要不造反，朝廷也懒得管，当家做主的一直都是被戏称为‘北疆都护府’的朔风城。
———
嘭嘭嘭——
“雪湖。”
华青芷觉得一点都不冤，贵妃娘娘劝王继文好好读书，该夸奖才是。她想了想道：
“哼……”
“那师父意思是？”
而燕京看似人多，青龙会的探子杀手也不少，但恰好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找来找去似乎只有一个人！
通过十二所的反应，暮云升可以确定此事属实，于是让柯露找上青龙会询问，结果青龙会这群奸商，开口就是三万两白银，少一个子都不行。
“你别……”
夜惊堂做护卫打扮，腰间挂着佩刀站在队伍前方，因为昨晚上光顾着糟蹋梵姨没睡好，站了片刻还打了个哈切。
“王公子千金之躯，走路回去，要是迷路可咋整。来来，我帮您提着……华英把马给王公子……”
握住扶在轮椅上的大手后，华青芷便发现夜惊堂开玩笑的神色，知道是在逗她，轻轻吸气，衣襟鼓了几分，不过马上又意识到什么，手触电似的一缩，藏进了袖子里，回头低声道：
春日暖阳洒在街面上，没有盛夏的灼热，也没有冬风拂面的寒意，不冷不热很是惬意，让人不知不觉间便多了几分困意。
朔风城并非门派，而是雪原上的少有的人口聚集地，历代城主都是雪原的江湖霸主，暮云升便是上代的城主。
虽然和当代的雪原霸主北云边一样，名字里都带个‘云’字，但两人并没有什么师承关系，北云边叫这名，纯粹是自幼立志当雪原霸主，名字照着暮云升取的。
夜惊堂脚步一顿：“你想看？要不我给你表演下……”
绿珠还以为鸟鸟调皮本想按住，免得打扰了小姐思路，结果旁边的夜惊堂，也微微抬手，走到了轮椅前面。
……
——
中午时分，国子监。
华青芷下马车后，坐在轮椅上，抬手示意大门侧面的一条小道：
“走这里，能直接绕到棋社后面。”
夜惊堂回头看去，却见国子监的大牌坊外，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大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书箱，既没骑马也没带随从，看神色还挺郁闷。
夜惊堂懒得再扯这些拉低自己形象，直接询问：
叮~
嗡嗡嗡……
华青芷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道：
梅襄棋社位于城外的梅林，就贴着西城门，是一座公共园林，平日里常在其中举办文会诗会，三月份来踏春赏景的人也颇多。
夜惊堂知道华青芷喜欢这些，上次亲人家脸蛋，弄得人家好几天彻夜难眠，他心里也有点惭愧，此时并未扫兴，想了想道：
“我以前在西边走动，倒是听过一些，嗯……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华青芷见王继文真准备孤零零走回去，便开口道；
咕噜咕噜~~
暮云升手持折扇，刚走出铺面不过几步，对面巷子里就再度传来车马响动。
华青芷眼前一亮，细细品味了下：
“好意境，可惜此时无雪也无梅，浪费了这首好诗。”
华青芷可不是这个意思，害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就带走了三个倒霉鬼，连忙把夜惊堂手的拉住：
“叽叽！”
“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出去报官。”
华青芷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又道：“我觉得这打法挺好的呀，既制服了贼子，又不手上染血。刚才我还以为你又‘唰’的一下，三个脑袋就飞起来了……”
说话的中年人名为柯愈，北疆雪狼谷的掌门，论实力只能算初等杂鱼，没太多说头。
“叽～”
“华宁，伱带人送王公子一程，华安送我去棋社就行了。”
王继文见护卫都走了，就只剩下自己安排的人在华青芷跟前，心底自然惊喜，当下直接拱手道：
“那就谢华师妹了。贵妃娘娘刚赐了两盒冻颜霜，西疆那边进贡而来，本来送我娘的，待会我让华宁给你带一盒过来。”
为首之人出完一刀后，慢条斯理反手收刀归鞘，斗笠始终遮住半张脸，可谓高手气态十足：
“若是不给，你们自己清楚下场。”
跟在后面的两名护卫，对华安一个人送小姐的安排还不太放心，但小姐和领班都开口了，他们也不好多嘴，当下还是过去，给王继文腾出了一匹马。
暮云升当年被净身出户，已经失去了朔风城的所有产业，武艺再高，不敢出江湖的情况下，也变不来银子，连收个徒弟给他养老，都不好对外宣扬，现在不说掏三万两，掏三千两出来都不容易。
而旁边儒衫老者，则唤作暮云升。
绿珠抱着宠物鸟走在跟前，解释道：
“小姐可是燕京第一才女，坐着轮椅又显眼，从正门进去，肯定全是过来套近乎的读书人。这条小道，还是棋社的东家赵老先生，瞧见小姐每次过来都被人围着，专门给弄的。”
“是吗……”
夜惊堂轻轻吸了口气，觉得这破刀法着实有点辣眼睛，云璃劈柴都比这漂亮不少。
“正常武魁，老夫自然不惧。但江湖有两种武夫不能以常理待之，一种是年少有为的，另一种便是大器晚成的。华俊臣这个年纪，明显属于后者……”
夜惊堂扫视三个脑子进水的劫匪，询问道：
万宝楼大小姐有雪湖、今天会来棋社的的消息，是他们仨从客栈里偷听来的，本来只是想踩点，结果意外发现这小姐心大，把随从都支开了，只带着一个护卫出门，还钻进了这僻静小道。
“……？”
放在当代江湖，知晓暮云升这个名字的人已经为数不多，但提起‘朔风城老城主’，江湖人多少都有几分印象。
王继文摇着扇子，郁闷道：“贵妃娘娘这不是怕我逃课吗，和护卫打过招呼，早上送来，下午再来接人。我以前不常来，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就散学了……”
“你……”
华青芷见此话语一顿，从夜惊堂背后探头，看向前方小道：
“怎么了？”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来到较为隐蔽的小道旁，把华青芷推上了土路，然后就开始围着梅林左弯右绕往棋社走。
“诶？！”
“你就算是官差，杀人也得先审审，岂能用砍脑袋的方式取悦女子。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了。”
夜惊堂本就是逗华青芷一下，见这小姑娘家家脸皮太薄，当下也是轻咳一声，恢复了正常神色：
“前面就是棋社，快过去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