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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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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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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贤,庆贤!这里!”王柳枝边喊着招手,看男人走了过来,连忙走到饭桶前排队打饭。

桶里也就剩个底,半稀半干的粥里大半是烂黄或是有些发黑的番薯块。

王柳枝忙把自已的大海碗递上,让云海娘给添满。粥里的料爱沉底,上边的清汤光水,下边厚实顶饱。

“婶儿,你这手稳当,底里再捞两记,也给我再添点呗?”曹富贵从自家二叔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冲着云海娘说。

他眉眼长得俊俏,薄唇挺鼻,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就算身上衣服又破又旧,补丁摞补丁的,可看起来就不像庄稼人。再看看旁边他叔曹庆贤,阔口细眼大鼻头,曹富贵和他比起来,当叔的像是长工,做侄子的倒像是个戏文里的白面书生,就是长得没半分像老曹家的种。

云海娘白了他一眼,虽然看不惯他那惫懒好享用的性子,但那小嘴甜的,脸又俊,实在板不下脸来说他。

大勺子重重在桶底里搅了几下,捞起几勺给曹家两个没吃过的添满,又刮了点粥底给曹富贵,她没好气地说:“手稳不稳的,明朝也不用给你们分了,自家都吃自个的去!”

曹富贵笑着应了,捧了他那碗粥底子,抬头和自家婶子招呼声,自顾自的就到一边桌上吃开了,根本没看王柳枝那张愁云密布的脸。至于说分粮不分粮的,也和他没关系,他又不上工,没工分赚,那点口粮交到食堂里,还不够他这大半年吃的多,哪里还有得剩?

一口气把丁点粥底子吞了,曹富贵摸摸瘪瘪的肚子,里头就是个水饱,晃一晃都能咣当咣当作响。

他过年就十六了,正是半大拔身子的岁数。老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老子是老早躺地下了,这些年要不是奶奶精打细算把他拉拔大,哪里能活得这么逍遥快活,尤其这大半年吃大食堂的,那是肚儿饱圆,个子蹭蹭长。

可惜好景没能长啊!

曹富贵斜眯着眼往四周觑,想瞧瞧谁碗里还有得多,能不能顺点嘴,没成想周围坐的村民都跟防狼似的,几口把自己的粥饭吞了,迈腿就走。

“哼!稀罕。”

曹富贵悻悻转头,悄悄伸指头,把自己碗沿流出的一点粥水不动声色地刮起,飞快地抿入嘴里,他可是体面人,怎么能和栓子他们似的舔碗?

吃净了碗里的粥,曹富贵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捧起自己的碗筷往外走,两三天没回屋头了,再不回去,奶奶要拧耳朵了。

黄林村坐落在山坳里,一条丫字形的碎金溪穿村而过,老曹家祖辈据说也是名人雅士,带着族人仆从逃到山窝里避难,一避就是几百载。老曹家在村里也算是大族,人丁兴旺,虽说沧海桑田,大家族也渐渐败落成贫农,如今是新社会了,这赤贫几代成了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走到哪儿都挺得直脊梁。

人多自然势就众,姓曹的在生产队里嗓子都能比旁人粗几分,没看连小队支书都是曹家三大爷曹伟岩么。

队支书曹伟岩和老曹家没出五服,论起亲来还是同一支的嫡脉,这年头不敢讲究这些,但多少也会顾着些老曹家的人,要不然像曹富贵这种游手好闲的小子还能这么快活?

曹富贵家在碎金溪丫字叉的南坳,曹支书家就在溪中段的南边,走溪南是能近点,可万一碰到三大爷,那拧着眉头苦大仇深的唠叨劲……曹富贵打了个寒战,宁愿多走点路,从溪北边走,再绕过“丫”字叉上的木桥倒走几步回家。

肚子里没货,身上也就没力,曹富贵悠哉悠哉晃荡,踩着脚下的青石板路绕溪北走,没走几步就见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黄土狗趴在道边,他眼睛顿时一亮,脚下加快几步,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啧啧!这不是老周家的大黄么,几天不见倒是又瘦了点,哎呀,再瘦下去这啃骨头都唆不出味了。

“曹富贵,你做啥?”周晓岚气喘吁吁地从后头跑过来,瞪着他严正喝道。

“我能做啥?这不是和大黄亲近亲近么,看这饿得多可怜。”曹富贵悄悄咽下口水,悻悻扯出笑来。

大黄警惕地呜咽一声,麻溜地缩到主人身后去了。

“不劳你费心!”周晓岚瞪大眼,一个字都没信。

“哧,好心当作~驴那个肝肺呀~”曹富贵斜眼睃了一下大黄,遗憾地开腔亮嗓,那叫一个字正腔圆,情深感沛。顶着背后像麦芒似的目光,摇摇头,晃悠晃悠往家回。

第2章 抢

曹富贵正踢踏着破鞋子从青石板阶往村东头走,冷不丁的从路边半人高,长满青苔的碎石墙后蹿出个人来,冲着他招呼:“富贵,富贵!瞎看啥,这儿呢!”

曹富贵被他吓得一惊,心扑腾扑腾一阵乱跳,定睛一看,特么这标准的贼眉鼠眼外加大鼻涕泡子,不是六旦这老孙子还能是谁?他没好气地一瞪眼,忙四下一打量,幸好周晓岚已经拉着她家大黄脚步匆匆地走远了。

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溜到六旦身边,小声骂道:“你嬷嬷个腿!风声正紧呢,知不知道?周晓岚这几天盯我盯得眼珠都要长钩子了,让她看到你又要闹一通。”

六旦一眯眼,缩了脖子嘿嘿一阵笑,满不在乎地拿油亮发黑的袖子一蹭鼻涕,嗡声嗡气地说:“一个小娘你怕她作甚?那晚上阿拉捉鸡又没和她照着面,她能说个屁?有本事把阿爷我的卵子咬了去?!嘿嘿嘿……”

“我艹,你倒是有本事,有本事你去严杀头面前喊两句?”曹富贵很是鄙夷。

黄林村的治保主任严和平当年是游击队出身,可惜后来伤了腿没能跟着主力部队正式参军,解放后回乡当了大队的治保主任。他眼里容不得一粒砂子,最恨小偷小摸和不务正业不劳动的懒汉二流子,用他的话来说:“这种废物点心枪毙都嫌浪费子弹,统统该杀头!”

六旦畏缩地一缩头,提心吊胆地左右看看,生怕严杀头从哪旮旯蹦出来,要逮了他去杀头,看得曹富贵嘎嘎直笑。

“去去!你就不怕严杀头?”六旦气哼哼地歪歪嘴,四下一打量,拉着曹富贵到矮石墙后头蹲下,又警惕地张望片刻,确定四下无人。

“作甚?神经兮兮的。”曹富贵被他也弄得有点紧张。

六旦没说话,一手摸上他的肚子。

“摸你阿爷啊!”曹富贵被他这黑油泥裹似的爪子摸上来,汗毛都竖了起来。家里穷归穷,他奶可是个爱干净的,就算是补丁摞补丁的补衣服穿出去,也要给他归整得干干净净,齐齐整整,楞是比旁人家多一分体面。

“嘿嘿嘿!就你精贵,跟地主老财家少爷似的。”六旦一撇嘴,眨巴眨巴小眼,悄声问道,“饿不饿?”

曹富贵正摒气听他说什么要紧话,一听这问的,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不是废话?!”

最近这几个月大食堂定量越来越少,整天半饥不饱的,肚子没半点油水,能不饿得眼发绿?上一回一起偷了老周家那只大芦花鸡,也就分到了一只鸡腿外加只鸡屁股,稍稍润了肠。

六旦把头凑得更近了,哼哼叽叽地说:“……刀哥说了,干票大的,去公社里弄点粮。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曹富贵听他这话,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

弄点粮……这年景连队长都勒着喉咙喝稀的,公社里哪儿有粮?只有粮库里。这可不是干票大的,这是要干掉自己小命了。

“哎,说话呀,去不去?”六旦捅捅曹富贵,脸色有点难看。曹富贵这小子平时净爱瞎吹显摆,挣吃好强,装地主少爷的架势,一到干大事就拉稀,特么真废物。

“我,哎呀,这两天这饿的,身体虚啊!爬个墙都腿软,我就不给你们拖后腿了,帮我和刀哥说一声,我是真有心无力,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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