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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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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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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盏盏,女子柔粉色的绣鞋缓缓步入乾清宫内殿,容嫔端着茶盏,轻手轻脚地放在帝皇案前,连烁披着件素色的云纹常服,整个人愈发显得如同谁家翩翩少年郎,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连烁并未抬首,容嫔瞧着帝皇却难抑心底细细密密的欣喜,挽袖径自将墨在砚台之中研磨开来,连烁柔软笔尖蘸了墨,在宣纸上的笔体与案前悬挂的一幅寿字八分相像。

容嫔瞧着帝皇落笔,踌躇半晌,仍是笑着开口道,“臣妾只认得皇上写的这个‘沈’字与‘心’字……”

连烁笔尖顿了顿,沈氏小心打量了一瞬帝皇的侧颜,咬了咬唇,女子娇羞开口,“皇上可是写得与臣妾有关么……?”

他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抬首瞧她,女子在灯下的容颜有让人恍惚的魔力,他轻声问道,“你如何识字了?”

沈氏有些羞涩地一笑,垂首低声道,“是皇后娘娘与臣妾说,若是能识得一些字,在御书房伴驾才妥当,是以送了臣妾一些书来读,悉心教导臣妾。只是臣妾愚钝,还只学了个皮毛……”

女子话音落下,帝皇的眼眸缓缓垂下,她看不见他眼中的光亮,忽觉有些不安。

半晌,连烁扯动唇角,兀自笑了一声,“是么,皇后真是有心了。”

容嫔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帝皇忽地反常失落,她看着他将笔搁下,拿开镇纸抚了抚书成的字,指尖按压在宣纸的一角,有些用力,他低声自语道,“朕知道,你不是她。”

我从未将你当做她。

钟离尔只有一个,天上地下,他弄丢了她,便再寻不回来了。

纸上的新墨渐渐风干,前人穿越千百年而来的真情依旧感人肺腑——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

曾是惊鸿照影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来了一个多小时!对不起大家!

之前说过了,再说一次哈,文还有五到七万字左右就完结了,然后我最近因为都上班,所以可能偶尔会晚更新,偶尔两天已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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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啾晚安!

第85章 故人顾

九月初,正是秋凉时节,帝皇久病于深宫,委命皇后钟离氏率领文武百官往皇家猎场而去,行秋狩典礼。

说是委命,前朝后宫却没有不知晓的——自一年前东厂提督江淇遇刺身亡,东厂由梁宗代为理事,梁宗依附江淇为一派,又素来亲近坤宁宫,皇后如今掌东厂事,且同门师兄方卿愿不日便要擢升督察院都御史,有大理寺正冯宵、吏部尚书刘赟、兵部尚书焦洺为左膀右臂,不必说多少朝臣对中宫权势趋之若鹜,现下可谓六部之中尽是中宫党羽。后宫之中,唯一的皇子砚棋生母兰妃与皇后交好,兰妃兄长又稳坐两浙知府一位,且宁嫔兄长身居中书省高位,来日亦是前途无量。

当年祁家与乔家没能把她从这后位上掀下去,如今这朝廷放眼望去,终究再度是她钟离家的天下。

是以如今朝中,事事由皇后掌实权,一举一动都足以教前朝翻覆,民间已有流言四起,说是皇后势大,俨然有第二个武皇之势。

此次出宫秋狩,皇后明黄色的华贵凤驾行在最前方,带领身后绵延数十里的妃嫔、朝臣与宫人。当年江淇尚在,东厂鼎盛时已是万人叩拜,风光无二,却也不及如今皇后钟离氏的万一。

自入宫便失宠,经历母族没落、丧子之痛的这位天下人瞩目的皇后却并不自知一般,一如当年端坐在马车内执书饮茶,清欢打了帘子瞧着出了京郊,官道边渐渐萧条的风景,心里想起那年车内的阿喜,轻叹一声将手落下。

这一声却没能逃出皇后的耳,钟离尔将书搁在膝上,与她一笑,眉眼艳烈惊心,眼神中却端的是过尽千帆的浅淡,“有话想说便说罢。”

清欢垂眸,抿唇半晌道,“奴婢不该招娘娘伤心,可想起当年走过这条路的人事,真真觉得恍如隔世。”

皇后将眼眸垂下,膝上翠蓝色月华裙摆绣的莲花纹样繁复,她目光一错不错,忽地笑了笑轻声道,“本宫还记得那时候,因着让路之事你心里忿忿不平,阿喜劝慰说贵妃是小人得志,那些忍得下的,大都成了圣人君子。”

清欢忆起当年事,也觉得飘渺,不觉跟着笑道,“当年奴婢那个性子,都是被阿喜姐与娘娘宠出来的。若是她还在……”

终究后半句说不下去,清欢哽咽着将眼睛垂下,皇后将手掌覆在她手上,“你可还记得当年,本宫讲与你们的那个故事?”

清欢点头,“徐妃半面妆的故事,奴婢记了这些年。”

钟离尔又笑了笑,唏嘘道,“人说一语成谶,大抵如此。不论是当年所说少年夫妻反目成仇,又或是今日本宫忍下了当年一切,果真成了圣人……”

车马颠簸,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寒凉破碎,“圣人一道独行,与孤家寡人无二,早知如此,不若当初不忍了罢。”

眼见皇后眼眸沉沉,清欢低唤了声,钟离尔瞧着她顿了顿又道,“祭祀的物事可都备好了么?”

清欢郑重颔首,“是,娘娘放心,奴婢都安排妥当了。”

皇后靠在马车围子上,颓然点了点头,朱唇边笑容几不成形,“他忌日的时候没能在宫里操办,出了宫也好,本宫与逐日一道去祭拜他。”

国力昌盛,衰败的只是帝皇的龙体,与皇后的一颗心。

除却当年马上英姿飒爽的几许好男儿,与深宫中几张女子韶华正好的绝色面庞消失殆尽,这山河金红秋色层林尽染,旌旗猎猎万马齐喑,大明无数好男儿各色各式的罩甲,却只增不减。

庄嫔与容嫔留守后宫,兰妃将砚棋交给宫人,便与后妃一道坐在观赏台上,眼瞧见皇后倚着凤座撑头凝眸,她瞧的方向虽不知为何,可想来总归是当年那人打马而来之处。

半晌,皇后染着蔻丹的指尖揉了揉额角,疲惫阖上双眸,轻轻挥了挥手,身侧令公公弓腰颔首,走了两步至台前,一声令下高声道,“皇后娘娘有旨,秋狩仪典启幕——”

马蹄扬起的风沙遮天蔽日,大明的权贵浩荡打马入林,惊起高树上无数飞鸟,翅膀声扑棱棱响动震天,在座未历过此等阵仗的妃嫔花容失色,阮选侍吓得几乎从椅子上站起来,可皇后却连眼眸都未肯抬片刻。除了砚棋年幼无知,由宫人牵着身下小马快活拍手,一众嫔妃就这么陪着皇后枯坐了一日。

傍晚时分,清点过朝臣秋狩数量,按数赏过之后,皇后便先行回营,由着众人玩乐。

清欢将当年皇后驯服逐日着的那件嫣红披风给她重系上,耀目的颜色多年未减,与眼前人一般无二,钟离尔接过马鞭,拢了拢披风,便往马场而去。

自当年得知逐日有子,她再没来瞧过它。

马厩中那棕红色的汗血宝马依然屹立醒目,她一眼便看见她的老友正垂下头,依偎着身侧一匹健壮的小马驹,那小马驹个头不小,几乎直逼逐日,通体雪白,只额头处一点嫣红颜色,与逐日和追云都像极。

不过须臾一年光景,当年桀骜不驯的逐日眼中也满是对幼子的温情眷恋,它悉心照料着它与追云的孩子,在她看不见的那些年岁里,成长为一个坚强隐忍的母亲。

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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