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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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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有神明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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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风身受重伤,加上何桑开口,知府特许何桑将顾风先带到医馆去治伤。

众人散去,芸娘还想待在衙门里,等知府审判王冲的罪行。

何桑一把年纪了,自是背不动顾风,那医馆的男人正值壮年,二话不说将顾风扛起来便往外走。顾风的腿骨断了,要接起来还有些麻烦,他们不敢耽搁,从衙门旁的小门退去,才出衙门,顾风便似有所感地从男人背上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一处。

知府门前的大雪还未扫干净,枯萎的柳树旁站着两个人,何桑只顺着视线看去一眼,手中的药箱便落了地。

阿箬本想豁达一些,如对待何时雨那般挤出一抹风轻云淡地笑,可她笑不出来,当真与何桑面对面时,阿箬心里仍旧不适,酸胀得难受。

何桑先是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周围的人都走了,这才对身旁的男人道:“你先回医馆等我。”

“师父还有其他事吗?”男人问完,也朝不远处的阿箬看去。他瞧见那一男一女相貌出众,立于白雪如仙如圣,又联想起何桑这上百岁的年龄,便不再多问,背着顾风走了。

很奇怪,明明吃过神明肉的人是不死不灭,也不会老的,可这一瞬阿箬却从何桑的脸上看出了久经风霜的沧桑,还有他眼底似年迈的浑浊。

何桑没立刻朝阿箬靠近,他在看见阿箬身后站着的寒熄时,便知道她此行过来的目的了。他没走近阿箬不是因为惧怕死亡,却是惧怕触碰过去,关于岁雨寨里那一段弑神过往,也是何桑心底的噩梦。

何桑一直在搓手,他紧张左手就会发抖,此刻不论怎么搓,左手都是冰凉的,颤抖也止不住。

他嘴唇发紫,像是冻的,在阿箬开口说话之前,何桑喊了一声:“阿妹。”

这一声阿妹,叫阿箬的心里顿时揪起来了,她抓着寒熄的手不禁收紧,过了会儿才道:“何桑爷爷,多年未见,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这里毕竟是衙门前,来往的人会很多。

何桑从阿箬的语气里听出了生疏,于是他的手也不搓了,点了点头便要跟着阿箬走,嘴里还低声说了一句:“我医馆里还有病人,与你说不了太长时间的话,等会儿就该回去了。”

阿箬闻言有些震惊,她朝何桑看去一眼,蹙眉问道:“你知道我来找你是做什么的吧?”

“我知道。”何桑低声咳嗽了两下:“但能不能通融我一段时间?我医馆里还有病人,若我不在,他们的病没人医治。”

一声通融,却让阿箬狠不下心来。

何桑没必要与她说话也这般客气,有些低声下气的意味,转而一想,阿箬才明白过来,他那句通融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她身后的寒熄说的。

“你治人要多长时间?”阿箬问。

伤患毕竟无辜,若时间不久,阿箬可以等。

“十三年。”何桑说完这话,阿箬都愣住了,她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好半晌才开口:“你如何会认为,我能等你十三年?”

别说是十三年,便是三年阿箬也不会等,不,别说三年,阿箬至多只能给他三个月。

“阿妹,就当是可怜可怜爷爷吧,只要十三年,十三年后我便主动去找你、找你们……”何桑说这话时,又将目光落在寒熄的身上。

他一副老态,说起求饶的话来让阿箬心里忍不住泛酸,可阿箬不懂,她就像从未认识过何桑,她不明白何桑为何会变成这幅贪生怕死的模样。

他已经活了四百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我不会给你十三年,只给你几天时间。”阿箬沉下脸,看着何桑认真道:“爷爷曾经教过我,欠了别人的东西要还,借若不还视为抢,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也希望你还能记得。”

阿箬又道:“从今日起,我便留在你的医馆,医馆不得再接病患,若有新病患来医馆,一律请至别处,至于你医馆中的几个人,只要人醒了,能离开了,便让他们都离开。”

何桑一时语塞,只能摇头:“不、这样不行的,阿妹,我也不是信口雌黄,可我自落住东陌城,每日来看的病患五湖四海皆有不少,他们都是为了救命而来的,若我医馆关门,那些病人怎么办?我多活一年,至少能多救几十上百人,这也是行善积德,难道这样也不能宽限我一段时间吗?”

阿箬自然知道,如今何桑被誉为何神医,必然是有些悬壶济世之能的,可这也不能作为他一直赖着活下去的理由。

他活着每一年的确能救几十上百条人命,可难道就因为这个,便能枉顾寒熄的生死意愿吗?

阿箬知道何桑说的是歪理,她只是有些混沌,觉得面前说这些话的何桑与记忆里的爷爷匹对不上了,除了样貌,似乎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人的确会因为时间而改变,那本性也能更改吗?

“我好像,不认识你了。”阿箬说完这句话,何桑的表情明显一僵。他有些痛苦地抹了一把脸,似是自言自语道:“顾风那小孩儿还伤着呢,我、我要回去看看了,没我在,他们应付不来。”

说完这话,何桑便转过身,他像是害怕阿箬背后偷袭,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我、我也救过你的,阿妹,你也是我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来的孩子,你应该更能懂生命可贵,我不能见死不救。”

阿箬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她想告诉何桑,她既然答应了让他将医馆里的人治好了再杀他,便一定会做到,更不至于干出背后偷袭这种事。

可她最终还是噤声,眼看何桑越走越远,阿箬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好像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难,让何桑死去,也不似预料中的那么痛苦了。

迎风雪往医馆走去,何桑没敢回头,但他能听见身后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喀嚓声,阿箬一直跟着他。

到了医馆后,何桑便打起精神来,只对阿箬与寒熄说了句请坐,让人给他们安排了座椅,便自顾自地去看顾风的伤势。

苏妍还没醒,但他们回来后没多久苏老爷便醒了,浑身是伤的苏老爷见自己在医馆里,又听说给他看病的便是何神医,连忙对何桑作揖,恳求何桑救救他的女儿。

苏老爷与顾风的病好治,外伤看上去比较严重,顾风的骨头虽然错位了,可好在没伤及筋,再接上好生调养便能好了。苏妍的病便比较麻烦,何桑看了好几本医书也没从古籍中找到可根治的办法。

见何桑支支吾吾,苏老爷连忙给何桑跪下了,他这一辈子除了跪父母与帝王,膝盖没为谁弯过,今日为了救自己的女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顾风本老老实实地光着膀子让人给他上药,见苏老爷跪下了,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走到何桑面前求他:“何神医,救妍妍。”

何桑见状,叹了口气:“你们俩先将伤治好了再说吧。”

正在给顾风上药的男人听见他们的恳求,笑道:“你们放心吧,我师父一定能救活这个小姑娘的,之前有个小孩儿头破了个大洞,脑子都能看见,也没气儿了,拉到咱们医馆来何神医都能救,你这小丫头总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吧。”

话音刚落,何桑便呵斥了他一眼,随后眼神朝阿箬与寒熄看去,眉心紧蹙,心有不忍。

阿箬听了这些话,大约知道何桑为何能治好那些将死之人了,他也有不同寻常的能力,或许顺从医者心,为起死回生也说不定。

药堂里的味道实在有些重,且苦涩,阿箬坐不下去,拉着寒熄朝医馆后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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