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格子布长毛巾盖到她的头上。
“你从哪颗星来？最近被欧文贵族掠过的那颗？”机器人问。
克莱尔没回答他的话，她的视线全被挂在合拢舱门上那本日历给吸引了过去。
宇宙历7008年。
伊莱伽将自己的精神世界锁在这个日期里。
这是什么日子？
她出神的回忆着，直到一只机械臂横在她面前摆了摆，“颅脑损伤？”
克莱尔往后退一步，失焦的眼神重新聚拢，“不是，我没事。”
简约飞行器将她从海中带回海岸线后的村庄里。
纯白色的沙滩，用简易木头和稻草搭起来的房子很难让人觉得这是7008年，那些停靠在村庄里的各路航道上飞行器倒是添了一丝现代化气息。
“像你这样贝基星球过来的受害者已经有十几个了。”名叫刘亚的机器人将飞行器停在浅滩里，带着她踏水走过白沙滩来到一间独立房子前。
一个中年人的屋子凌乱不堪，克莱尔的身上还在滴着水，也就站在门廊口没进去踩脏那灰扑扑的兽皮地毯。
“进来吧，你的脚丫比巴特的地毯要干净。”刘亚走进卧室，将一件款式老旧却异常干静的棉布碎花裙拿给她，“这是他妻子的，你可以穿。”
克莱尔很快注意到门内木鞋柜上放着的一张黑白照片，女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了，像是拇指一遍遍搓过留下的痕迹，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一个有夫人的家不会这么混乱不堪，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把臭袜子放在餐桌上的。
刘亚说:“巴特每天出门都会摸摸它。”
克莱尔沉默的走进厕所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那件比她大了一个号的裙子。
身上的黏腻感消失，海水泡褶皱的手指也逐渐变得光滑细腻。
“你就搬张椅子坐，等他回来吧。”刘亚说。
望着满屋子的凌乱和一股淡淡气味，克莱尔思考一会，撸起袖子。
等巴特晚上拿着竹笼回来，人未到声音先飘了进来，“刘亚！你该死的让女人动我的厨房了？！我看见烟囱都冒烟了！”
“我只让她动了一部分，厨房已经腐臭了。”刘亚站到门后回答。
克莱尔看了一眼手下类似电磁炉的高端做饭用品，抬头看向窗外，一张长满胡子的脸就映在玻璃窗上，瞪羚般的大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那口白到反光的锅。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的锅会这么干净。
“我把水槽里的碗洗了。”克莱尔用着长勺舀了舀冒泡泡的浓汤，诱人的蘑菇香味拍击在窗户上弥漫起一层白雾。
窗后的巴特吞咽口水，把所有话一并咽了下去，推开门走了进来。
地板上的肮脏地毯已经被整个卷走，清洗干净晾晒在了门口。
所有家具清理个遍，就连沙发上的布套都被拆下来洗得干干净净。
光脚踩在打蜡的原木地板上清凉无比，空气中少了中年男人和大海的粗狂与咸风味，多了几分晚风清爽和晚餐的香气。
“谁让你打扫卫生的。”巴特咕哝一句，人却很诚实的来到她身边，将竹笼放进水槽里。
白天钓上来的蓝光鱼这会死气沉沉的躺在里面，克莱尔看了一眼笼子，转过身问，“切片下酒怎么样？”
“行。”巴特很快接上话。
克莱尔扬了扬唇角，打开竹笼把那条造型奇特半死不活的鱼拿了出来。
香浓蘑菇汤和烤软的面包，加上一盘生鱼片端上桌，巴特看着蘑菇汤愣了几秒，才想着拿勺子舀一勺吃。
下午边，那名叫刘亚的机器人说这些快放坏的蘑菇巴特每天都会去山上采，曾经有老婆给他做浓汤，现在他只知道采新鲜的却不会弄来吃，好像一直在等着妻子回来做。
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克莱尔不介意帮他做点事。
吃了大半碗汤，又用木杯喝了一口自己的酒酿，巴特抬起头，沾满泡沫的络腮胡随着嘴唇起伏，不少酒水滴顺着胡子落在桌上。
“你无处可去，想讨好我留下来，是吧难民？”
克莱尔点点头，“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叫克莱尔。”
“贝基星球都被欧文那群皇族剿灭的差不多了吧。”巴特放下酒杯，用手拿起一块生鱼片塞进嘴里咀嚼，“你们的星球资源也被抢的差不多了。”
克莱尔刚想继续点头，脖颈后的一根筋骤然紧绷，想起曾经属于伊莱伽的回忆。
他是在沃克利行星被挖出来的，因为资源战争的爆发，他被送上逃亡机，最后自主选择埋葬记忆成为卡修斯。
克莱尔的表情变得僵硬，巴特以为戳到她痛楚了，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他又拿起生鱼片塞进嘴里含糊掩盖道：“行吧，你想留在我这也可以，每天做做饭吧，我们民风淳朴对难民很友好。”
“谢谢。”克莱尔搅动着汤碗里的勺子，转头看向窗外浓稠的黑夜，微微皱起眉，思绪已然飘远。
伊莱伽...现在被埋在那座山头里？
这颗星球太大了，她又该如何找起。
吃完饭，巴特将他卧室对面的空房间让给她住，那里本该堆满杂物，克莱尔又花了不少时间给自己整理了一张床铺出来。
这栋房子距离海很近，安静下来的夜晚能隔窗看见拍击在海岸线上的白色泡沫，浪涛声音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