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的曲调也在逐渐减弱，直到牵引着他的那股力量消失。
空中最后传来的是一句“谢谢”，季白云也终于看清孤月的脸，眉目温婉，没有遗憾地消失在了天地间。
他手中的琵琶变回了原先破旧的模样，刚接上不久的琴弦也再次断尽，随手一抹更多的碎屑落下。
无一不在昭示着那个相识不久的琵琶精已经不在了，季白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难过和可惜，自己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帮她……
“不要想太多。”林溪接过季白云手中的琵琶，“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离开方式了。”
林溪从小到大，不知亲手葬送过多少的妖怪，它们有歇斯底里的、有咒骂诅咒的、也有死状可怖的，总之对待孤月是他用过的最温和的一种方式，也是第一次接收到来自妖怪的感谢。
妖怪向除妖师道谢，有种微妙的可笑感。
破旧的琵琶现在就是一块不断掉屑的烂木头，林溪还是将它放回了绣楼，然后锁好门，将钥匙抽出给了季白云。
瞥见季白云接钥匙的手——指腹布满了红痕，指甲也有点损伤。
也是，金蚕丝对从来没有弹过琵琶、还没有护甲的季白云来说确实有点伤手了。
林溪：“疼吗？”
明明就是简单的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两个字，从林溪的嘴里吐出来，季白云老觉得有种勾人的意味，心中暗暗唾弃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再陪季女士看奇怪的电视剧。
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惨不忍睹的手：“还好，弹的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
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惊呼：“天！又这么晚了，快！再不出去只能找个地翻墙了。”
一路狂奔，还是上次关门的那个门卫大爷，大爷掀起堆满褶皱的眼皮，“怎么又是你两？又拉肚子了？”
季白云硬着头皮干笑：“是啊，还没好全。”
他白净的一张脸，在灯光的映衬下，还挺像病弱那回事，大爷也不再揪着不放，给他们开了门放行，“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病别硬撑着，跟老师请个假，落下了病根子得不偿失。”
“好的，大爷你辛苦了。”
出了校门，季白云身也不虚了，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带子，阔步而行，偏头向林溪问：“我一直想问了，你们除妖师算是什么派系，黄符纸不是道家的吗？”
林溪：“并非他一家的，学五行的术士都有用得上的，有些老牌的派系确实有自己的传统，不过现在科技当道，很多东西和以往不一样了。”
季白云：“比如你的那副眼镜？”
他今天一直注意着林溪的那副眼镜，林溪只在晚间和中午需要看见妖怪的时候才戴了。
林溪点头：“嗯。”
季白云猜测：“能帮你看清妖怪那种？”
“是。”
林溪今天似乎格外的好说话，季白云的每个问题他都答了，还给他科普了妖灵精怪的区分和种类。
比如妖大多是动物修炼而成，精则是植物以及非生命体修炼而成，琵琶精便是这一类。
灵类包含了妖和精，但更高一个层次有分先天和后天之分，比如蚕官就是后天被信奉而成的，自古便被记载在书中的神兽瑞兽则属于先天，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原因被称为神灵的也都归于这一类。
至于最后的怪，这是最难界定的，也是囊括范围最广的，超出常理认知或者妖和精中异变的都可称为怪。
狼鬼就属于最后一类，它形如狼，但出生和狼一点关系都没有，书中记载“丘墓之精是为狼鬼，善与人斗不休”，是从坟墓中生出的灵异。
季白云轻“啧”了一声，“这么多，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
林溪显然也听过这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成精的是少了，而且很多顺应时代的发展成为良民了，但也有作乱不休企图颠乱秩序的存在。”
不知道他是想起来哪个妖，眸子透出一种冰冷和愤怒。
谈话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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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周五的兴奋中，教室里似乎萦绕着一种奇异的氛围。
一群人围在了小马的位置，中间有个冒头的自然卷，一看便知道是爱凑热闹的杨一帆。
季白云放下书包，问孙煊：“小马又在讲什么故事？”
小马全名马思博，外号说书的小马哥，一股子的播音腔，特别爱讲故事，如果给他一张方桌和一把惊堂木，季白云毫不怀疑小马能说上一天不带喘的。
孙煊摊手，“好像在说昨天晚上学校闹鬼的事，小马开业的热闹，一帆挤进去听了，等他出来我们听个现成的。”
闹鬼？还是昨天晚上，难不成是在他和林溪离开学校后？
小马讲故事出了名的声情并茂，还能用伪音，只听靠墙那边听故事的忽然鸟兽般散开，老班汪平的脸已经趴在了窗户上，大写的凶神恶煞。
这不比鬼恐怖！
杨一帆噔噔噔地滚回了自己的位置，小马被请了出去谈话。
杨一帆做祈祷状：“伟大的小马哥，牺牲一人造福群众。”
有人抢在季白云前问杨一帆：“小马后头讲的啥，我听到鬼弹琵琶，没挤进去。”
正在喝水的季白云：“咳咳咳……”
琵琶？这么巧，昨天有人看到了？？
杨一帆努力地再现小马的故事，昨天一对小情侣赶在关寝前跑去湖心亭那边幽会，还没走进回廊呢，就听到了一阵琵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