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傲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她也胡乱抹了一下眼泪，靠在了他怀里。
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梦的前半段，其实跟我们在宫里时差不多。刚到姜国的那一日，夜里睡不着，我们在冷宫旁边的那间屋子门口相遇。但在梦里，我一直没有出宫，你也没有。几乎每一夜，我都会悄悄溜去找你，梦里的你，一直沉默寡言，我则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几年过去，我从小到大的事几乎都跟你说了个遍，对你却几乎还是一无所知…”
她眼中有泪，但说到前世他们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嘴角却是笑着的。
姜傲轻声打断了她，叫道：“洛夏。”
“姜傲，听我说完好吗。是不是这边冷，我们去里屋吧。”乔洛夏说着，手里摸着他的湿发。
姜傲犹豫了一瞬，应了一声“好”，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走进了里屋，放在榻上。
两人倚在枕上，窗外传来阵阵呼啸的风声，雪像刀子似的打在窗纸上，又是一个风雪夜。
乔洛夏把被子往上拉，盖在两人身上，自己缩到了姜傲的怀里。
“后来，你越来越忙，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却从没想过问你的事情。姜国的皇子、朝臣一个接一个地死，再到后来，姜王病得很重，你被封了璟王，手握大权，偷偷接我出宫，去了璟王府，就是现在这个地方。姜王死后，你坐上了皇位，我又重新回了宫里。但是不久之后，我听到有两个宫女私下在议论，知道齐国出兵攻打乔国，乔国传信求姜国出兵帮忙，你没有借，乔国就这么亡了。我当时伤心至极，恨你，也怨你，一心想离开…”乔洛夏慢慢说着，语气渐渐变得平静，就像在说一个虚构的故事。
姜傲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听着她说到这里，帮她继续说了下去，嗓音低哑，“再后来，我不想你离开，娶你做了皇后，把你留在了宫里。我夜夜噩梦，白日里也昏昏沉沉，越来越嗜酒、嗜杀。我知道洛夏恨我，觉得你也会像其他仇人一样，想要了我的命。直到有一天夜里，我醉醺醺地回了沛夏宫，你给我倒了一杯剧毒的鸩酒。我以为是洛夏下了决心想杀我了，但我又不忍留你一个人，我就饮…”
乔洛夏本来在他怀里靠着，听到姜傲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但这个故事，她并不想听到结局，她抬手，两根手指放在了姜傲的唇上，声音有些颤抖：“不…不要说完…”
前世的结局已定，但她并不想再面对一次，尤其是听他亲口说出来。
姜傲避开了她的伤处，轻轻拉下了她的手，看她的目光里混杂这两世的爱与遗憾，深沉得像是能把她吸进去。
许久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本来以为洛夏不会想说的…”
乔洛夏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从未想过姜傲也会记得前世的事。以他的性子，记得这些事，若是重活一世，又怎会再容她近身呢？
而且看他的脸色，听他说的话，似乎他早就知道她记得这些事。
乔洛夏心跳得很快，她又咬了咬唇，开口道：“姜傲…那杯酒，不是我下的毒，我不知道里面有毒的…”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就算前世他相信她，问了她，那又能如何呢？自从乔国亡国，她失去了一切，和他也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她快把唇咬出了血，姜傲看着她的唇，俯身吻了上去，在她耳边低语道：“对不起…”
乔洛夏反手抱住他，又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姜傲，能重新活一世，本来我不想爱上你的。在梦里，我本以为我是被迫和你在一处的，可是梦醒了，我发现除了你身边，我好像哪也不想去。”
说完，她就已经泪流满面，把头埋在姜傲的怀里，止不住地哭。姜傲胸前一片寝衣，都已经被她的泪水浸透，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哭得发抖。
她的泪就像刀一样，每一滴都刺痛着他的心，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时竟不知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她说她本来不想再爱他，可他又何尝不是呢。本想把她推得远远的，可没坚持几天，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已经像他的一块骨头，早就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放她离开，就是切骨钻心之痛，纵是狠绝如他，也对自己下不去这个手。
许久之后，乔洛夏终于止住了哭，从他怀里钻出来，直着身子坐在榻上。
“有帕子吗…”
姜傲翻身下榻，去柜中取了一方干净的绢帕，快步走回里屋，却没有递给她。
他把绢帕拿在手里，轻轻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乔洛夏抬了抬手，想去挽一下耳发，姜傲顺势挪了挪手，隔着绢帕，和她十指相扣。
姜傲望着她泛着水光的眸子，低语道：“那便不要想着离开我了，我只有洛夏了…”
窗外风雪声渐渐歇了下去，也比刚才要亮了些，正是望日，也许是乌云散去，露出了皎洁的圆月。
乔洛夏重重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牵着他一起躺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半晌，交叠的两只手放在姜傲的胸口上，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体温，渐渐感觉身子有些发软。
她鼓起勇气往他身侧又挪了挪，另一手撑在榻上，翻身压在他身上。
姜傲看她小脸通红，便知她在想什么，他含笑看着她，明知故问道：“洛夏这是要做什么？”
乔洛夏被他问得脸更红了，俯身凑到他耳边，咬了咬他的耳垂，低声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