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外风雪不停，帘帐内云雨初歇。
辰妃倚在姜王的怀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姜王说道：“望日就是济儿大婚之日了吧。济儿毕竟是个男子，肯定不如你这个做娘的细心，你多帮他操心着些，问问该备的东西都备齐了没有。”
辰妃柔声应道：“是。”
说起姜济的婚事，她就想起了前两日姜济去她宫中请安时说过的话。他并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隐晦地说，四皇子姜傲好像有觊觎乔洛夏之意。
她起初一点也不相信，一个是乔国送来做质子的公主，一个是在姜国宫里养了十多年的废人，她完全无法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乔洛夏是长得有几分姿色，但姜傲也不至于一面就见色起意。
但姜济走了之后，她想起那日除夕宫宴，两人一前一后离席。不仅如此，她总觉得那日姜傲一直盯着乔洛夏看。虽然两人的坐席就在对面，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姜傲并不是单纯在“直视前方”。
她贴着姜王的胸口，犹豫着道：“皇上，傲儿也不小了，现在已经封了璟王，连一个侧妃都没纳进门，您什么时候给傲儿赐一门婚事？”
姜王沉默了一瞬，推了推怀里的人，淡淡道：“日后有合适的再说，先睡吧。”
他对姜傲和淑美人的感情很微妙，这种感情不同于他对其他皇子和妃嫔的。他待姜傲和淑美人，更像是在弥补年轻时的遗憾，对生者，亦或是那个亡故之人。所以他不喜其他人在他面前提这二人，那是独属于他过去的人。
辰妃看姜王脸色明显差了些，不敢再多言。躺在了身侧的枕头上，满怀心事的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姜王在梦中见到了丽美人和年幼的姜傲。
梦中的舒皇后也还年轻，她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表情痛苦到扭曲。丽美人跪在他脚边，眼神中尽是惊惶和错愕，声声说着她没有害皇后的孩子，求他相信她。
朝中，舒太尉为首的朝臣不断谏言，让他赐死丽美人。那时的舒太尉手握兵权，朝中大半的臣子都与他交好。他登基不久，皇位尚还不稳，姜国好几座边城都在战事中。
他最后去看了一眼丽美人，亲手赐了她一条白绫。她跪在他脚边，哭求着让他不要杀她，不断诉说着她的冤屈。可他狠心地从她手中抽出了腿，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留下丽美人和年幼的姜傲两人。
他并没有看见丽美人的死状，但在梦中，他看见了。
这时，他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看向枕边，却发现是辰妃。他再也睡不着，很想去见淑美人，见那张熟悉的面容。
他翻身下榻，走出寝殿，让门口值夜的内侍备了轿辇，朝淑美人的玉芙轩行去。
一路上，飞雪漫天，寒风阵阵，各宫门口挂着的灯笼发出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雪上，忽近忽远，宛如冰冷的幻境。
像极了梦中赐她白绫的那日。
淑婉也是个浅眠的，何况经历了这么多事，被人用性命威胁着入宫，在宫中又是如履薄冰，步步艰辛。
她听到门外有动静，马上就醒了。起身看到是姜王，马上迎了上去，陪了他一会儿，又亲自去厨房煮了一晚安神汤药给他喝下。
姜王接过药碗：“还是你贴心，连着喝了这么多日，今日没喝到你亲手煮的这安神汤，睡也睡不好。”
说完，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躺在了淑婉的床上。
淑婉垂着的手捏了捏衣角，迟疑道：“皇上，妾今日，身子不方便。”
姜王闭着眼，缓缓道：“无妨，朕什么都不做，就是在你这睡一夜。”
次日，各宫的人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昨夜皇上本是召的辰妃娘娘侍寝，结果早上皇上的銮驾是从玉芙轩出去的，这么多年了后宫都没有过这种事，真是奇事一件了！”
“我劝你还是少言，我早上去当值，就路过了皇上的寝殿。看见辰妃娘娘从寝殿出来的时候啊，脸色黑的跟什么似的。你要再说此事，被她听了去，这小命还要不要啊？”
“诶哟，何止我啊，我一早上都听人在议论这事呢。你说这辰妃娘娘哪受过这委屈，这怎么就…”
晌午，公主府。
乔洛夏起身后，姜傲已经出了门。
已是正月初六，离婚期不足十日。说不着急是假的，她听说三皇子府中，这几日进进出出地置办着成婚时用的东西。姜济还给禔都大大小小的达官显贵、名门望族都发了喜帖，还差人往她府中也送了不少金银首饰、点心吃食。
这几日姜傲都很晚才回来，天不亮就走。前日，她夜里迷迷糊糊问过姜傲，他只说让她放心就是。
正午用饭时，门口的侍卫进了前厅，说秀成公主请见，手里还提了些礼。
自从前几日把府中仆役都遣散之后，姜傲就让浮光派了自己的人护卫公主府，一则为了她的安全，二则盯着府中留下的六个仆役，保证他们没有异动。
乔洛夏记得除夕宫宴上，就没有人跟她搭话，她也避嫌没跟她言语。今日人带了礼上门，她有心避嫌，但总觉就这么闭门谢客也不好。正是年节，只是见她一面说几句话，应也不会让姜王生疑吧。
她让侍卫把人请了进来，除夕时并未细看，姜秀成虽施了粉黛，衣裳的颜色也是明艳的，但隔着一层粉也看得出憔悴了不少，身形也又纤瘦了。
乔洛夏起身让她坐，寒暄道：“秀成姐姐用过饭吗？不如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