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深沉,漫天飞雪。
姜傲没有乘轿辇,独行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上灯光很暗,只有零星几家铺子门口挂着暖黄的灯笼,更显寂寥。
舒皇后于他而言是最大的仇人,是她害死的母妃丽美人。前世,他费了不少力气,最后才将她置于死地。重活一世,短短半年就已经夺走了她所拥有的大部分权势。可这还不够,她的性命,她的儿女、夫君,他还要一一夺去。
但此刻,不知为何,这仇算是报了一半,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倒是有点像完成任务般的释然感。
路过一家挂着灯笼的铺子,昏黄的灯火光洒在身上,拉着地上的影子长长的。但整条街道,只有他和影子相伴。
他低头看了看,加快了步伐,快步朝着公主府走去。
从后门绕到寝屋门前时,姜傲头顶已经盖了一层雪,肩膀上也是湿漉漉的雪痕。
寝屋中,乔洛夏还未睡。白日里觉得困,从午后睡了傍晚,夜里倒是困意全无,正倚在榻上翻着一册诗文。
听到推门声,她便知道是姜傲,但也探了探身子向门口看去。
乔洛夏看到姜傲小声惊呼。他满头是雪,衣服上也落了不少雪,也没有穿斗篷或大氅,只穿了件外袍,像个冰雪凝成的人一样。
她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下了榻,去桌旁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外面雪大,怎也不乘轿,也没多穿件衣裳。你若是冻病了,我还得照顾你。”
姜傲接过她递来的茶,沉默地饮了一口。
乔洛夏走到他身后,替他脱下湿漉漉的外袍,他配合地轮流抬起两只胳膊。
寝屋炭火烧得旺,才进来没一会儿,他头顶的雪就也化成了水,冰凉的水浸湿了满头黑发。
乔洛夏本打算拿个帕子帮他擦,刚走出两步就回了头,轻叹道:“要不直接去沐浴吧,浴房的水都温着的。”
姜傲望着她,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比方才在密室听浮光说废后的消息时还要舒心。
他放下茶杯,抬手摸了摸她鬓边的发丝,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乔洛夏也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轻握着帮他暖手,柔声道:“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倒不困了。”
姜傲垂眸看着她的手,半晌后,抽手出来轻轻拍了拍她,“我先去沐浴。”
说着,便往浴房走去。
他也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晚归,浴房灶上的水就一直是温着的。她嘴上说着不喜他夜里回来吵他,但水还是都备着等他回来沐浴用。
刚知道她或许记得前世的事时,姜傲以为她对自己只是利用。他的心虽很冷很硬,但现在看到她的神情、动作,也有些怀疑,或是期待,她对自己会不会有些真心?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出了浴房,浑身的寒意都被洗去,好像一颗冰冷的心也被温暖了些许。
乔洛夏还是未睡,倚在枕上翻书。看到他从浴房出来,往榻里侧挪了挪,给姜傲让了个位子,又摆了个枕头在自己的枕头旁边。
姜傲只穿了寝衣,默不作声地倚在了她身边,一言不发地擦着头发。
虽然姜傲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且根本就是喜怒无常,但相处了两世,乔洛夏也能看出他的脾气了。
若是生气、难受,就想杀人或是跟她做些什么;若是心情不错,就会勾着唇角跟她调侃几句;若是小心眼犯了,就会眯着眼睛盯着别人打小算盘。
但现在…她不知道姜傲这又是怎么了,不过他并似乎不排斥她的触碰和接近。
她往他身边又挪了挪,侧头看向他,试探性地低声问:“你的事有什么不顺利吗?”
说着,把帕子从他手中取了出来,轻轻替他擦头发。
姜傲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没什么不顺利的。今晚,宫里废后了。”
乔洛夏怔了怔,脱口而出,“这么快?”
因为前世,她记得一直到姜傲掌权后,登基前,这舒皇后也都没有被废。而是等姜王死后,姜傲登基,直接杀了她的。
姜傲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如何快了?”
是啊,她是跟前世比觉得快。这辈子,她也不知姜傲是何时开始筹谋的,何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