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变幻而成的光芒落满了三界,将云纤纤遗留下来的邪魔净化,他用自己最后一道灵力化成一封罪己书,将云纤纤所做的一切揽到了自己身上。
不远处,齐月也看到光芒落下,他伸出指尖。光芒在他指尖划开,涤荡人心,他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旁说话:
“人死后,魂魄不可能那么快消散,只要能找回散落在各处的魂魄,用心头血蕴养,就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他眼神一亮,跌跌撞撞往前去,他要救回若若。
他重回了深渊,站在深渊的湖边,他好像听见了若若昔日与她说的话:她说留在深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在重重萤火中找到了她残留的魂魄。
齐月从手中变出一把匕首,往心口处刺进去,原来被利器刺进胸口这种感觉啊。真疼啊,若若那时也是这么疼吗?他颤抖着,将那缕魂魄放进自己心口之中,往上山村去。
上山村那个他们住过的茅草屋已经荒废了,曾经帮过他们的张奶奶也去世了。
他往上山村的县城里走去,他想起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彼时他还不明白,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满含希望最后却又绝望,现在他懂了。
他想起文若最后看他的眼神,她在最后一刻还在等待着他清醒过来,可他没有,他不仅没有,还将剑刺得更深。
摇摇晃晃的牛车上,他寻到了又一缕魂魄,他将魂魄收好,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兴陵郡中,他看见了她躺在他身下落泪,他现在才知道,她那时哭过,他看见法器之下他的本体,他转过头去几欲呕吐。
可文若抱着他在哭,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齐月匆匆将魂魄收好,赶去苍溪山。苍溪山上,长阶布满皑皑白雪,她从台阶上一步一叩首为他寻来修炼的机缘,他用修炼得来的能力的杀了她。
他收集完她最后一缕魂魄,再也站不住往后摔去,他从山上滚了下去,一身仙界特殊材质制作的华美衣裳被树枝石头刮得破破烂烂。
他穿着这身破衣裳,不知守候了几个春夏秋冬、日升月落,若若的魂魄终于被他修复好,她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整天跟在他身后,要吃烤蘑菇,她还是如从前一般。
他带着她隐居在了山里,每天打猎摘果子,小姑娘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然后变成了齐月,最后变成了阿月。
他的若若又回来了。
齐月含着泪,低头去吻她,却在他触碰到她唇的那一刻,被她用一柄短剑刺进了胸口。
她站在他前方,高高的睥睨着他,她说,她恨死他了,忍着恶心这么久,终于将他杀了,他们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齐月哭着爬过去,抱住她的脚腕,他哭喊着:“我没有变心,我真的没有变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认出你来,若若若你别走,你别走...”
眼前的人化成了一缕白烟,随风飘散,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没有短剑。
梦,醒了。
他拖着重重的脚步走在人界的大街上,听到有人在说话:
“娘,这是什么人?他怎么这么脏啊?”
“乖儿,离他远点,这是拍花子,会偷小孩的。”
人声消失了,他看前方只有重重叠影,恍惚之间,那些字句又开始攻击他的脑子,它们不停地告诉他,若不是他对别的人动心了,又怎么会受邪术影响?
他开始在街上疯跑起来,他看任何一个背影都像若若,他伸手接二连三地去拍陌生的背,将街上的人吓得疯叫逃离。
他一边跑着追,一边哭道:“我没有变心,我没有!”
“你就是变心了,她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你这个废物。”他听到脑海中有人在反驳他。
他哭得更加大声了,哀嚎道:“我没有我没有...”
不知是谁拿了个锄头从他背后敲了他一下,他腿一软,歪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他又挨打了,这一次没有人陪他了。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云纤纤的话:斩魔剑下,万物都会灰飞烟灭。
若若已经死了,他的若若已经死了,是他杀的...
他好想回到那年的深渊下,如果那时他能...不,只要回到苍溪山时就好,他们在苍溪山待一辈子,他再也不报仇了,再也不报仇了...
“噗!”他一口鲜血喷出,将围观的人惊得齐齐退了一步。
他扶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升起手,一道雷凝聚在上空。
云纤纤死了,琉玉死了,那些曾经不分青红皂白逼着她认罪的人也死了,现在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