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早，简甄捧着一束花走进程奚雨的病房。
程奚雨坐在病床上，面向窗户，听到声响，回过头来。
他脸色苍白许多，沐浴在阳光里的笑容浅淡又温和。
简甄将花束先放在窗台上，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倒好热水，递给程奚雨。
程奚雨让她先坐下。
“我准备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简甄：“为什么？现在的医药费够用的，不用非要卖房子的……”
程奚雨摇头：“我不能让你负担这些，况且这些本来就不该让你负担。”
简甄想说这些不是负担，又被他止住话语。
“即使这笔支出对你现在的家庭来说不算什么，我也不能若无其事地接受。”
见简甄皱眉不语，程奚雨玩笑道：“你不是最喜欢那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怎么自己反而想把水搅浑？”
“别不高兴了，那房子也很旧了，早晚都要卖掉的。”
简甄勉强地笑了下。
那房子是程奚雨的爷爷奶奶留给他的，他们在那儿住了半辈子，简甄知道它对程奚雨的意义。
那也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卖掉它，就好像要埋葬过去。
简甄心里的不舍，程奚雨只会多不会少。
“还有个事你得替我跑一趟，就我房间柜子里的东西，你帮我先收起来。其他东西……就交给我爸处理吧。”
简甄：“东西多吗？我拿过来给你。”
程奚雨想了想，说：“有几本漫画可以拿过来，我没事的时候可以翻一翻。”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简甄的心却感到愈发沉重，空着的手总想干点什么。她拿起那束花，将包装纸拆掉，又把塑料瓶子装满水，把花一枝一枝放进去。
从前她觉得探病送水果、补品都比送花更实惠。
等到自己身在其中才明白，新鲜绽放的花朵象征生命力，芬芳的气味也可以短暂地中和点消毒药水的味道。
鲜花上的水滴落在手背上，简甄用另一只手抹掉，她慢慢地揉搓着手背的皮肤，心里还是堵得慌。
窗外的阳光洒在花朵上，层层叠叠的花瓣显得娇艳欲滴。
简甄把花放到床头柜上，“可惜没有一个好点的花瓶。”
程奚雨指了装花的塑料瓶：“这个挺好的。我想起来有次手工课，材料是矿泉水瓶……”
简甄也想起来了。
她的动手能力一直不好，那次上课，她对着空塑料瓶，剪剪贴贴，最后做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放学了她拿着那个东西准备放学后扔掉，谁知道路上遇到程奚雨。
“这是你做的……八爪鱼？”
简甄撇撇嘴，过了会儿才说：“是帽子。”
程奚雨当时笑弯了腰，直说没见过这么丑的帽子。
简甄红了脸，准备将手工扔进垃圾桶，他又说丑得很有风格，可以留作纪念。
他们想起过去，都忍不住笑了。
“那个东西，你真的一直留着吗？”
“嗯，应该还在书柜里。”程奚雨笑道：“毕竟是那么特别的手工。”
简甄在一楼大厅竟然看到了霍朝许。
他西装革履、步履匆匆，像是从繁忙的工作间隙抽出了一点时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走上前去，想打个招呼。
电梯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医生工作服的熟悉的身影走出来，迎向霍朝许。
那是程奚雨的主治医师。
简甄心头一跳。
她停住脚步，看着两人走进电梯。
虽然很好奇霍朝许为何会来，但她不想贸然打扰。
简甄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下，决定等他下来再询问。
刚刚在病房，她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忧惧。
此时，那种灰暗的情绪又在心头泛滥。她感到胸口闷闷的，慢慢地小口呼吸调整着。
过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喘不上气来。
她想出去透一口气，刚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黑了一瞬。
她用冰冷的手背贴着额头，缓慢地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