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一般的暖黄光晕下，一条巨大的、灰蓝色的鱼尾，正轻轻拍打着水下淡黄的台阶。水花低矮，不多时就散成了洁白细腻的泡沫。鱼尾的上方，是一个挺拔的、女性人类的身躯。
那双锋利幽深的黑色眼睛，此刻正注视着她们。
两位女仆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但她们已经惊讶到忘记了发声。
“安娜。”
“艾莉丝。”
冷厉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
她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那条灰蓝尾巴的美人鱼在说话。
她竟然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想要这瓶美酒吗？”人鱼的声音格外蛊惑，“我们来做个交易，你们帮我在宫殿里拿一件无人在意的物什，然后这瓶浆果酒，这一大袋珍宝，就都是你们的了。”
人鱼解开了自己脚边的海草编织袋，几乎能将人肉眼刺伤的炫目光华霎时流泻而出。
那竟是满满当当一大袋金币、珍珠与宝石！
安娜咽了口口水。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咕咚”一声。
她循声转头，惊愕地看着身旁自诩冷静的好友，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与自己相似的惊愕表情。
天微微亮。
浅滩的灯芯草丛中，柳森将装着浆果酒的陶瓶和装满了宝石的海草编织袋，一并递给女仆艾莉丝。艾莉丝收下后左顾右盼，确认了旁边没其他人后，才慢吞吞地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画。
她身旁的安娜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惊慌的大眼睛。
柳森展开那卷画。
年轻的、琥珀色眼睛的国王詹姆斯二世。
羽化在泡沫里的、泫然流涕的美貌人鱼。
是通往酒窖的密道里的那幅油画。
“很好。”柳森合拢画卷，“现在，这些珍贵的宝物都是你们的了。”
“合作愉快。美丽强大的海神大人。”艾莉丝右手捂住左胸，向她施了一礼，笑容狡黠，“——请原谅我那么称呼您。”
柳森一讪，不置可否。
“合作愉快。”
她背对着她们招了招手，随后很快潜入了海底。
铺着薄薄一层浅蓝色砂子的圆形花坛旁，浅金色头发的爱丽儿，正翘着指头，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漂亮的银白色尾巴上贴牡蛎和玫瑰。花坛旁鲜红的柳枝掩映住她娇小的身形，她笼在一片蓝紫色的影子里。
背着海草背囊的柳森，从漩涡中游出。
爱丽儿似有所感。她卷起的尾巴抻平，柔滑地，在玻璃般透明梦幻的水中转了个身。
看见柳森，她面露欣喜：“你……你是？”
“我叫柳森，是隐居在海底的巫婆。”
“我记得你！”爱丽儿绕着她转了个圈，“你已经将他——我是说人类的王子——救好了吗？他现在怎样？”
“很遗憾。他伤得很重，还需要一段时间治疗。”出于习惯，柳森原本想找个摇椅躺着，但她惊奇地发现，爱丽儿公主的宫殿里居然连摇椅都没有！
“噢。”爱丽儿面露憾色，但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她想了想，迟疑道，“尊敬的海底巫婆，您是来找我要治疗的酬劳的吗？我在我的宫殿里悄悄藏了许多宝石，马上就能找给您……”
“这个再说。”柳森虚咳一声，“我是来祝您生日快乐的。昨天好像是您的成人礼。”
“呃……祝您昨天生日快乐。”柳森挠挠下巴，“我有一样礼物要给您，还有一段故事想要告诉您。”
她从海草背囊里，掏出那卷画着詹姆斯二世和伊丽莎白的油画。
她轻轻一抖。
像一条飘逸的丝绸，施加了避水魔咒的画卷，在清亮的海水中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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