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又想起那日与晏妙年撕破脸皮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只怕我是无福消受了。”
时间不早,二人回了宴厅。
樽前歌者声靡靡,红衣柳腰舞旋旋,众人推杯换盏间把酒闲谈,又有些王公贵女玩起了击鼓传花、雅歌投壶的游戏。
鼓声响起,桃花传动,起先不徐不急,众人不甚在意,直至忽的一下,好似雨珠接连不断落在鼓面上,一声声急促得像是纵横边塞、争夺天下的马蹄。催得人那叫个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大母不喜热闹,正百无聊赖地吃着茶,见望舒归来,问道:“换件衣裳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她恭敬地回道:“萧府庭院景色宜人,我在外边独自欣赏了些许时辰。”
“下次若再临时起意,倒是派些侍女回来通报声,免得让他人徒徒为你担心。”
“是。”望舒漫不经心地应了句,目光却不由自主随着晏希白身影晃动。只见他走到萧老夫人身旁,似乎说了些俏皮话,惹得众人哄笑一堂。
正是酒酣之时,柔嘉公主一时兴起,便咋咋呼呼挽起衣袖,嚷嚷着要与众人行酒令,萧夫人示意晏希白看着她些,随后他便将微醺的柔嘉公主按倒坐下,派人去寻令筹来。
丝乐刚歇,他站起身,柔声道:“管弦嘈杂,不如行酒令以助兴。”
柔嘉公主夺过筹筒,憨笑道:“本宫充当录事,本宫先来。”
说罢她喝了令酒,从中抽出一支酒筹,念道:“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请人伴十分。”[1]
四下鸦雀无声,毕竟柔嘉公主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她又深得圣人宠爱,众人皆上赶着想要巴结她,可惜柔嘉公主却谁也看不上。现下要她找一位朋友,陪她喝完一杯酒,当真是有趣。
戚望舒曾经是她的至交好友,曾经是。
柔嘉公主晃悠悠倒满了两杯酒,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到望舒案前,自嘲般冷笑一声,又将杯中酒递出,望舒险些就要接过,她却给了坐在望舒旁的戚容音,神色迷离,“请戚家三娘子为本宫饮酒。”
戚容音接过杯盏,笑得眉眼弯弯,道:“乐意之至。”
望舒尴尬地轻拂额间细发,端起酒自饮一杯,随后举起金樽倒置,滴酒不漏,她扬声道:“我也试试。”
侍女捧着筹筒过来,望舒抽出一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上客五分。”
要请在场最尊贵的客人饮半杯酒,望舒二话不说,便直直看向晏希白,笑道:“殿下请饮酒。”
晏希白喝下半盏酒,目光和煦,浅笑着说了句:“戚娘子好手气。”
戚容音来了兴致,轻快地说:“阿姊,我也想试试。”
她对着筹筒,仔细思量一番,抽出后一看便瘪了瘪嘴,道:“好可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
随后晏希白也招呼侍奴,从筹筒中抽出酒令,他饶有兴致地念道:“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处十分。”
他假意环顾宴厅,纠结一番,最后看向望舒:“戚娘子请饮酒。”
望舒不依,“殿下不如再多看几眼,我可是觉得有好些个娘子比我穿得还要鲜艳。”
晏希白诧异地挑了挑眉,将问题抛向柔嘉公主,问道:“录事,你觉得如何。”
柔嘉公主正喝得浑浑噩噩,口不择言道:“望舒穿得最好看……”
望舒只好沉默着饮完杯中酒。
晏希白继续问道:“柔嘉,过些日子你可便要成亲了,太后让本宫寻个大方得体的娘子进宫陪你几日,好监督你多读些诗书,你现下意属何人?”
她咧嘴一笑,大手往外一指,醉醺醺地道:“望舒,我要望舒……”
望舒内心狐疑,她与晏妙年早早便断了联系,前世怎么不记得有伴读这一遭。她偏过头,凝眸看向茶盏中的一汪水,推脱道:“我身体不适,只怕进宫给公主传了瘟病,误了圣体。我读的书也不如容音妹妹多,对公主殿下也是无甚裨益。”
晏妙年突然惊起,听不懂她的推脱一般,冲过来握住她的手,关心道:“病了,你怎么病了,身体可还有大碍?”
晏希白却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戚娘子好生歇息,大病痊愈后本宫再派人接你便是。”
望舒无言,只好半推半就应下了,大母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望舒,莫要闹小孩子脾气,我记得你先前与公主也是极好的玩伴,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竟渐渐疏远起来,听大母一句劝,珍惜眼前人,不然将来有你后悔的。”
望舒内心嗤笑,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只要时间足够长,所有人都可以淡忘离去,坦然接受和面对这孤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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