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做了无比周全的布置，做出所有预案，不管发生什么意外，都能妥善应对。
却没注意到，宫中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将他的行踪，汇报到朱见漭手里。
朱见漭赶走了言官，这些御史跑去养心殿哭诉去。
被大明两个圣人美化加工出来的景泰帝，肯定是千古第一仁君啊。
朱见淇的儿子，朱佑榶，在商国打出漂亮的战争，将内忧外患的商国，重新整合起来，坐稳皇位，消除商国内患，绝对可以说得上能力极强了。
“奴婢这就去请。”
这老头的心思，都在求活上面，真的诡谲。
这不恰恰说明，朱见淇没错，朱见漭没错，有错的是老皇帝嘛！
“刘大夏的位置，未来一定是你的。”
王鏊则坐在椅子上，他腿有毛病，无法长时间站立。
所以，老皇帝再培养第二个景泰吹。
他压根就不管灾区救援是否及时，死了多少人，补助能不能发放到每一个人的手上。
老皇帝进入手术室，朝臣翘首以盼。
朱见漭跟吃了屎似的：“儿臣自然开心。”
整台手术，老皇帝要做好周密的部署。
“朕这眼睛不行了，看不到你画的画了。”
“而一国首辅，却去灾区去赈灾，难道不是大材小用吗？就几万受灾百姓是百姓，天下四十亿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
“刘大夏在与不在，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四十亿人的生计，在他手里，他却抛之不管，反而去管小小的灾区，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老皇帝对他不错，那是因为要利用他呀，如果真的对他好，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还做什么手术啊！
可别忘了，老皇帝和朱见漭的对立关系。
胜湖之事，他绝口不提，连他的好门生，曾铣都被他给忘记了。
以前他没这么多规矩的。
“难道朝中宰辅，都要去地方镇守吗？”
老皇帝还活着，对大明是福，还是祸呢？
可能是祸吧。
只有谈妃在身边他才放心了，因为谈妃和他利益捆绑巨大，绝不会背叛他的。
根本不可能。
“陛下，您怎么贪凉呢？现在都十月份了，开窗户可以，但不能坐在穿堂风口上，即便今日天气不错，也要注意些。”
谈妃像哄孩子似的，把体温计放进朱祁钰嘴里。
等走下坡路的时候，就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那个时代一定会很乱，同时，也无比怀念今天这个辉煌灿烂的大时代的。
“需要吗？”
谈妃绕着老皇帝走一圈，瞧了一番才道：“陛下今日气色不错。”
“不用说话，朕都知道你的心。”
朱见淇变成这样，真的只是他自己的因素吗？
那为什么最有能力的朱见漭，回国不到三年，也变成了第二个朱见淇呢？
不过幸运的是，她七老八十了，漂亮的容貌早已老去，而她枕边的男人却从未嫌弃过她，和她相濡以沫，相伴终老。
就是说，老四的心里在盼着老皇帝死。
这些他都不管。
而一点肉不进，又会让人浑身疲软无力，健康失去平衡。
朱见漭回国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和朱见淇大相径庭，那种油然而生的霸气，和老皇帝如出一辙。
是他将此事扩大化，为了打击刘大夏而已。
而朱祁钰呢，就让朱见漭打刘大夏，让他俩狗咬狗。
“现在搞得天下人对大明建筑充满怀疑。”
老皇帝隐藏的一面，绝对不会向王守仁表现出来的。
再说了，他都多大岁数了，还整这事？也不怕死的早。
谈妃却摇摇头：“陛下，您不在身边，臣妾睡不着，还是让臣妾侍奉您吧，别人侍奉臣妾也不放心，您夜里有点声响，臣妾都知道您要什么，换了太监宫娥服侍，他们不知道，还要您说出来的。”
“假以时日，中西合璧之大成者，必然是你，达芬奇。”
“爱妃，别忙了，朕吹一吹穿堂风，今个儿热得紧，没感冒。”朱祁钰笑道。
天家没亲情，老皇帝对他这般好了，难道还不能融化了他那颗冰冷的心吗？
朱祁钰看着她，眼中充满爱意：“你年龄也大了，总这样操劳可怎么能行啊？朕心疼你啊。”
作为养生达人，谈妃很少吃肉食，因为肉食热量太大，她又不经常锻炼，消耗不掉热量，热量就会积压在肠胃里，形成积热，最后会形成疾病的。
“去将宣宗皇帝真迹取来，赐给他一幅，让他回家慢慢练。”
太阳落山之后，他就开始洗漱休息了。
谈妃又给他诊脉，确定无事才点点头：“臣妾这两日在翻医书，对您要做的眼睛手术有了详细认识。”
威胁朱祁钰皇位的人，只有朱见漭自己。
常年在皇帝身边侍奉，要是经常放屁，老皇帝哪里受得了？
“他爱护百姓，这点无可厚非，可爱护归爱护，制度是制度。”
“太孙被你罚跪，前朝事务耽搁，是要天下动荡的。”
刘大夏从投靠老皇帝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后路了。
他都做好了准备。
刘大夏转移给了老皇帝。
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而朱见漭已经逐渐成为孤家寡人。
他本就是理学大宗师，是丘濬之后，最有希望成圣的人。
朱见漭拿地震来对付他刘大夏。
从王守仁回来之后，老皇帝经常同时诏见这俩人。
再就是他习惯了谈妃服侍，换做其他人真的不对他的心思，谈妃对他极为尽心，换了其他人就未必了。
朱祁钰想咨询谈妃，这眼睛手术，会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旁边的余子俊，想的却和王恕不一样。
谈妃从三十岁时，就每日吃一两牛肉，一颗鸡蛋，二两牛奶，其余就全是蔬菜，平时多吃瓜果，以少糖的瓜果为主。
大明蒸蒸日上，他也不是皇帝，他做再多努力，名声都被老皇帝捞走了，他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让朱见漭早早继位，大明是不是要翻开一页新的篇章呢？
朱祁钰本来很好的心情，被老四家的破事弄坏了。
朱祁钰看着他：“老四是个有能力的君主，他一定会重用你的，你的军政才华，一定会在未来得到施展的。”
“伱体罚自己的儿子，朕倒不说你，可前朝事忙，你又不愿意处理政务，这些政务全都压在太孙肩膀上。”
恰恰，成圣需要经过无数坎坷。
张璁欲言又止。
会的！
“去吧，前朝政务皆压你的肩膀上，你过得不容易，朕清楚。”朱祁钰拉拢太孙，因为太孙不能越过老爹继位。
“老四朕已经训斥了，尔等便回去吧。”朱祁钰还得挂着慈善的假面目。
“皇贵妃日日照料朕，已经很累了。”
朱祁钰道：“你去京师请几个戏班子入宫，谈妃爱看剧，进宫表演几天，让她开心开心。”
朱佑梐感激涕零：“孙儿谢谢皇爷爷圣恩！”
而今天，养心殿里却跪着一个人，刘大夏。
老皇帝十分坚强，在求活方面，他比任何人的求生欲都强。
朱祁钰眸光森然：“太子，你还只是太子呢，朕让你秉政，你才能秉政，朕若不允，你敢要吗？”
“刘大夏，朕让你做首辅，不是让你给朕找麻烦事的。”
朱见漭瞪圆眼睛，杀人诛心！
刘大夏希望他们父子狗咬狗。朱见漭希望朱祁钰和朝臣离心离德。
王鏊提出一个大胆的构想，如果迎立魏王回国当太子，同样卓越有为的魏王，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呢！
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四去哪了？
王恕忽然想起一件事，朱见漭这般变化，是从老皇帝第一次手术之后发生的。
有了这些加成，老皇帝才能保证自己的身后名。
“伯安，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为官做宰，不要总往下看。”
朱见漭肯定不去呀。
王守仁认真思索，这些年老皇帝会将他的治政理念，传授给身边的人，王守仁是深受影响的一个。
可谈妃态度坚定，一定要亲自服侍。
本就亏钱老大一脉，这回欠得更多了。
最近几日，老皇帝偏爱达芬奇，连达芬奇都受宠若惊。
朱祁钰眼睛微眯，张璁是老四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坐在锦墩上：“这个手术危险系数不大，臣妾查了近三年来所有医案，失败率只有0.1%。”
朱见漭则脸色发黄，像是纵欲过度，刘大夏微微凝眉，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四，怎么堕落成这样了？
“对了，谈妃这几日茶饭不思。”
朱祁钰笑道：“朕养儿育女，就等着到老了得济的一天。”
王守仁只是搭上景泰朝后期的末班车而已，和老皇帝接触也不太多，他成圣之时，老皇帝不知道死多少年了，所以，他的话一定会变得十分中肯。
他心中更冷，老皇帝为了对抗他，开始拉拢自己的党羽。
“刘大夏为何还没动身回京？”
这位圣人的心中，只有老皇帝最好的一面。
朱见漭在东欧多么厉害，有目共睹，回到大明，不也变成了第二个朱见淇了嘛！
刚刚回京，刘大夏刚进养心殿，就被老皇帝叱骂一番，如今正在跪下请罪。
谈妃笑得满脸褶子，心满意足的笑着：“臣妾照顾您是应该的。”
“张嘴。”
所以，他就需要一个有巨大光环加深的圣人，来为他佐证，他就是千古仁君。
朱祁钰仿佛真生气了：“老四，赏他十鞭子，你来抽！”
朱见漭知道，苦日子要来了。
可否认为，朱佑榶的父亲，朱见淇也有这个能力呢？
却因为朱见淇没有施展的空间，所以被埋没了而已。
“陛下教训的是，臣明白。”王守仁是未来的圣人啊。
“灾区，没有刘大夏就不行了吗？”
凭什么？到底谁是太子？
“陛下……”
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常胜将军，被折磨成了被酒瑟掏空身体的废物太子。
所有臣子都在手术室门外，只有王守仁不在。
“朕有四十一个儿子，十七个女儿，二百多个皇孙，都能在朕榻前侍奉。”
朱见漭变成了朱见淇，都有一个共同点，上面都有一个爹，他们的爹是历史上最长寿的帝王，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
即便这个人再有才，也不能再用了。
老皇帝不止要身前的好名声。
朱见漭却如芒在背，这番话看似在骂刘大夏，其实在骂他。
可现在，他束手束脚，说话别扭，举止别扭，方方面面都别扭。
安排在眼睛手术之后，因为这几天他腿脚也能下地了，就算朱见漭想杀他，他也能跑。
“就像刘大夏，他是一国宰辅，赈灾之事就该由相应部门的人去管，他要管的是执掌天下，做好宰相。”
达芬奇谢恩离去。
天下最厉害的眼科大夫，必须全部在宫中侍奉。
王守仁有些感伤。
他猛然明白，他爹在和他缓和关系。
他忽然意识到，冒出投靠太子的念头多么荒谬，这样的太子，说不定都熬不过老皇帝。
这份患得患失真的可怕，正在磨掉人一辈子最辉煌的军功章，也磨掉了一个人意气风发的超级自信。
难道他爹转性了？
朱祁钰勉为其难的答应。
其实，有一条证据，可以作证这个想法。
“朕后日要做手术，生死难料。”
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老四啊，朕这身体呀，未必撑得过这次手术。”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儿子无缘帝位，但也都是藩国皇帝，一国君王，该心满意足了。
朱祁钰生气道：“好了，朕不是在跟你商量，你立刻传旨，调刘大夏回京，手术时间定在十一月初一。”
“你连捂盖子都不会，当什么首辅！”
敢情这段时间，他老爹在拉拢他大儿子啊。
这三人全都荣登高位。
可是，他过得太顺了。
朱见漭进殿，即便看见那个一如既往慈眉善目的老爷子，他还是喜欢不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沉默寡言。
这个时间，她正在梳洗。
“半瞎快十年了。”
还要身后名。
王鏊发现一个别人没发现的点。
谈妃吃了些蔬菜，因为吃蔬菜通畅，岁数大了胃活力降低，再大鱼大肉的就会便秘。
用朱佑梐来威胁朱见漭，就在告诉他，你死了也无妨，朕还有太孙呢，还有其他儿子呢。
所以，朱祁钰对她最放心了。
“这次暂且饶了你。”
“万一，手术失败，朕驾崩了，你登基之时不需要当朝首辅坐镇吗？”
“不吃了，这几天没什么胃口。”
朱祁钰才对王守仁道：“伯安，你回来朕是真的开心，近几日朕笑的次数，是前两年的总和。”
朱祁钰的食谱就非常丰富了，他是什么都吃，到了年纪大了，也少吃肉食，多吃蔬菜。
余子俊悚然，顿觉及时退出朝堂，是最明智的选择，朱见漭可不是一个能共富贵的君主啊。
十一月初一。
关键是，她看似和老四关系融洽，但都是装出来的，毕竟老四越过她两个儿子登上太子之位，她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现在的朱见漭，完全换了一个人。
因为老皇帝没算计他呀，他是老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的学识也有很多地方受老皇帝影响，可以说如师如父。
“万一呢？陛下刚做完手术，丝毫闪失要不得的。”
将小老四从商国救出来，大明并没有付出多少代价。
而那个时候，缔造这个时代的皇帝，就会直接捧上华夏历史第一皇帝的宝座。
“时雍，你总盼着朕长命百岁，朕很欣慰啊。”
朱见漭脸厚心黑，不亚于其父。
“以太医的水平，应该不至于失手。”
看得出来，换一个太子，老皇帝还是被人憎狗嫌，老四不孝啊，真是苦了陛下了。
等到朱见漭登基后，像王守仁这样的老皇帝死忠，一定会被罢黜的。
刘大夏也在想，能否投靠太子呢。
朱祁钰冷冷开口：“以后再碰到这种事，该如何做，知道了吗？”
朱祁钰语气凌厉：“朝廷的丑事，都被你抖落出去了，朝廷威严何在？君威何在？”
就算有史书用春秋笔法，写他狡诈、阴险、自私等等，只要有丘濬和王阳明给他做担保，那么史书上写的越差，反而证明他做的最好，反而最受世人景仰。
所以，刘大夏必须回来。
朱祁钰笑道：“达芬奇，你西洋画的技艺，天下无人出其右，你就是西洋画中的王右军。”
“就算有错，也不能让天下人非议。”
“老臣有罪！”刘大夏磕头。
现在看来，逼死朱见淇的，是景泰帝。
所以要荤素搭配，以素食为主，肉食为辅。
朱祁钰把老四支走：“趁着天气还挺好，你去行宫玩几天，在朕手术之前，你回来便是。”
第二天早晨，朱祁钰语气阴沉：“去，告诉太子，快点让刘大夏回京，朝鲜换个人去赈灾。”
可他这次回京，明显感受到宫中气氛诡异，在民间被颂扬的孝顺太子，似乎名不副实。
朱祁钰看着谈妃的脸：“爱妃，多亏有你，一直照料朕，朕的身体才会快速康复，多亏了你。”
他不想听这些烂事。
但他不吃水果，因为水果含糖量高，他吃黄瓜和柿子，几乎每日都吃这两样，偶尔加入苦瓜、木瓜之类的。
朱见漭悚然一惊，他大儿子和老皇帝什么时候如此亲密了？
他当然记得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当时的朱见淇和朱见漭完全是两个人，朱见漭封去东欧，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确是老皇帝所有儿子中最优秀的那个。
“谢皇爷爷恩典。”朱佑梐磕个头，由太监搀扶着站起来，慢慢走出养心殿。
朱祁钰道：“给朕个薄面，让他先去处置政务，至于你家老四的情况，再慢慢调查，如何？”
很快，朱见漭就被宣到养心殿。
朱见漭没明白他爹啥意思，他爹不爱看戏呀，却还是闷声答应：“儿臣遵旨。”
只是朱见漭面子上过不去。
刘大夏这个王八蛋，坑了他一波。
朱祁钰就知道他不同意。
朱见漭疯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