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后世武道没落之因
“杀……杀胡令？”
听到这三个字，在场的江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个激灵，嘴皮子发颤，差点没瘫坐在地，如惧蛇蝎。
便是燕飞这等高手闻言也都失惊动容，悚然变色。
这三字，昔年可是造了无数尸山血海，胡人亡者数百万众，头颅堆积如山，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如今却要再起？
“找死，你是何人？胆敢如此妄言？”
妖市之外，虽有“法不传胡族”之言在先，但还是有不少异族男女闻风而至，这些人多攀附五胡，如今苻坚大军将至，也都有恃无恐，反而有策应之意。
听到“杀胡令”，这些人自然暴怒异常，眼睛都红了。
胡汉之仇，势不两立。
有人开口的刹那已然动手，刀光乍起，如银瓶乍泄，又宛如一轮弧月当空劈下，然而刀光甫至半途，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人面上神情就已僵住，长刀从中而断，断势直去，还划过了握刀之人的脖颈。
“吾乃鲜卑大将，乞伏国仁，小子，可敢报上名来！”
燕飞气息轻吐，望着面前这道令人颤栗的背影，干脆道：“前辈，杀胡令之事万不可再行。”
乞伏国仁狭眸陡然收紧，眼中厉色更甚，长矛一挺，一拍马臀，整个人伏在马背上，人马合一，化作一道急影，如离弦之箭，直射那迈步迎来的人。
直到骑阵再进，忽听有人嘶声惊呼：“快看他们的胸口！”
身后数十骑则是顺着前冲之势又赶出一截，才见一截截横断的身子滑落坠地，只剩下战马托着骑坐的下半身在原地踱步。
陈拙幽幽道：“你错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不是他们容不下我，是我容不下他们。”
白骨蔽平原，鬼火漫人间。
燕飞这下是彻底懵了，那三教岂是说灭就能灭的，从古至今，儒、道便为百家翘楚，天下豪杰英才、群雄高手，多是脱胎于二教；再有势教西来，佛门渐盛，又成佛、道相争之势，三教你来我往，可谓占尽天下气数，余者皆为庸碌之辈。
不言，不语。
刚才，只是一弹指，一缕劲气便好似利刃般横空一过。
着实太过倒反天罡，儒、道二教自孔圣、老子之后，早已根植人心，历朝历代为多少世家名士推崇，此言若是传了出去，必是难逃世所不容的地步，哪怕灭的只是武道传承，也是泼天大祸。
陈拙点点头，像是不否认对方说的话，轻声道：“小子，道理谁不懂，但如果懂了就意味着一切可顺应法度道理，天下间哪还会有这么多的厮杀？那些人觉得胡人死了数百万是笔血债，可汉人死了千百万又该找谁报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是一命抵一命，也得抵够数目才行啊。”
奈何数十年前，“邪极宗”宗主“邪帝”墨夷明在冉闵失势身死后又受人追杀，下落不明，“魔门”也就此退出了乱世的洪流，没落消弭。
陈拙突然长叹一声，他也是再次履足此间之后，明白彻悟了不少事情。
他幽幽道：“这天下风起云涌，看似不过江湖胜负之争，然历朝历代，王朝起落，江山易主，皆逃不过几方大教的影子，佛门、道门、魔门、儒家，四教门人争的当真只是一时胜负？”
乞伏国仁还在提矛冲杀，忽觉不对，下一刻身前长矛从中截断，一抹狰狞刀口已在胸膛显现，剧痛加身，血箭冲脸，他本是不可一世的神情先转惊愕，然后再转骇然，接着头也不回的转身就逃，亡魂皆冒。
染红大地的余晖中，冉闵那伟岸身躯仿佛在天地间随着通天彻地的煞气和无与伦比的刀气无限拉伸延展，屹立在天地之间，充塞于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所有人只觉心跳都在这一刻停了。
数十匹骁勇轻骑自天边驰骋而至，来势汹汹，人皆皮甲裹身，佩刀挎弓，背负箭囊，清一色的悍卒精兵，更是清一色的胡族。
燕飞眼神一亮：“大势？”
顿了顿语气，陈拙说出了心里话：“我就是想自此将胡族灭之，绝之，杀之，尽之，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
所有人闻之色变。
“哈！”
直到陈拙远去不见，众人方才长出一口气，议论纷纷，神情由先前的战战兢兢变得激动不已，各方势力的耳目眼线也在动身回赶，传回这惊天的消息。
二人拉的越来越近，脚下走转腾挪，健步如飞。
就在燕飞胡思乱想，思绪纷乱的时候，陈拙才补充道：“说的也有些不对，我要灭的，是各家武道传承，至于教化之理嘛，自然得留。”
日头西下，残阳如血。
“他是冉闵？”
再有最后一句燕飞更是搞不懂了，冉闵出自“魔门”，如今怎得又要灭了魔门。
燕飞倒也不觉二人生分，蹙眉追问道：“这是为何？正因武道各家成百争艳之势，才能开拓武道前路，以致群雄辈出，前辈若绝了几教传承，岂非绝了天下武道。”
淡淡的话语，暗藏滔天杀机。
而他们的胸口忽见皮甲断裂，血逐一绽放，喷薄而出，凄艳惊心。
见其皱眉苦思，陈拙才吐出两个字来：“大势！”
还有不少江湖人年纪尚轻，不知个中缘由，只觉气氛古怪，胸口发闷，无来由的一阵心慌。
陈拙埋好了尸骨，又再次动身，燕飞紧追不落，凝声劝道：“前辈，昔年之事早已成为过去，如今您既是世外之人，又何必再起祸劫，逍遥快活岂不最好，况且胡族之中亦有心地良善之辈，当年胡人死伤数百万……”
包括当年那甲子之约，以及石书上的字是何含义了。
陈拙瞟了眼那一颗颗脑袋，男女皆有，老弱也无例外，俱是清一色的汉人。
不等所有人反应，陈拙收刀落手，已然战毕。
但这个人，本该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又如何近在眼前？
“好小子，如今吾主南征在即，你竟敢放出’杀胡‘之言，就凭这份胆气，我留伱全尸，哈哈哈！”
燕飞眉头紧锁，脸上看似没有多少表情，心里实则早已泛起惊涛骇浪，口干舌燥。
风尘卷起，孤身独立。
“啊，你是……你是……冉闵……”
看着那半张铁面掩盖的冷硬面容，和那近乎魔神般的伟岸体魄、磐石般的筋肉轮廓，以及那双九成黑一成白的孤漠眼眸，已有人抖若筛糠，双腿打摆的向后挪动。
“绝武道，断虚空，陆地真仙，其祸无穷，甲子为限，决战人间。”
有人狠咽了口唾沫，张大嘴，指着陈拙，嘴里“啊啊”有声，但就是说不出话来，可眼中尽是震撼恐惧，如见鬼魅。
陈拙终于偏了偏视线，睨了对方一眼，然后淡淡道：“虚伪！”
没去看身后众人的表情，陈拙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前面的乞伏国仁，飘然远去。
燕飞闻言苦笑，想他闯荡至今，行侠仗义之事做过不少，但“虚伪”二字还是首得。
未等落地，尸首已然两分，余势不减，在空中洒下一篷血雨，方才无力坠地。
看到这张脸，众人心底那股恐怖的压迫感终于是攀升到了顶点。
暮色初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