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也在海都吗？”
“两点可以吗？”
“对，我回海都办点事儿。”
我说好，然后坐下来三口并两口地炫完鸭血粉丝汤，出了食堂把自行车踩得飞快，一路冲回家。秋日的风抖开我的蓝色衬衫，像一双新生的翅膀，我想起所有激扬的诗歌。
惶恐与快乐裹挟着我，奔入家门的时候，我手都是抖的。
将要参加舞会的仙度瑞拉也不会比我更心潮澎湃了，然后我拉开狭小的衣橱，看见里面土里土气的衣服，现实的影子从橱柜里蔓延出来，攀爬到我的小腿上。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并不是什么参加舞会的公主，我只是在锅灰里捡豆子的灰姑娘。
还没有神仙教母。
你会明白那种，拿不出手的感觉吗？那种伴随着人的成长，从一而终的窘迫感，它兴许会被忘记，但永远都不会消失。两年前，我因为这种窘迫感而选择了隐瞒，两年后我还是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不然这两年的书，岂不是白白读了。
窘迫就窘迫，我先去冲了个澡，吹干净头发，化了淡妆，穿了很简单的牛仔裤和绿卫衣，鞋子来不及刷干净了，我蹲在门口用湿抹布一点点擦掉灰渍。
上一次这样精心准备，还是在复试。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自己，那双眼睛真明亮啊，原来里写，要见到喜欢的人，眼睛会放光，并不是艺术加工，是真的。
我做事儿太利索，风风火火到了教学楼下，才一点四十五。
我站在楼梯口发消息：“鹿姐，我要去见F了。”
“祝我好运。”
鹿姐：“？”
“祝你好运。”
鹿姐多半觉得我得癔症了吧，毕竟站在教学楼下的这一刻，我也觉得像是什么疯子的幻想。
我是在一点五十五的时候走进401的，这个教室没课，只有第一排坐了两个女生。一个是方棠，她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剪裁很干净，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淡银色光泽，柔顺卷发垂坠到腰间，像刚刚结束了丧礼。
另一个年轻女孩子就青春洋溢很多，身上环佩叮当的，像是景区摆摊卖首饰做不下去了，剩下的戒指手链库存堆积，放着也是放着，干脆破罐子破摔戴在自己身上。
她俩不知道在聊什么，低着头叽叽咕咕的，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方棠笑得非常宠溺。
我敲了敲门：“你们好，我是黎痣，中午约了到这里拿书。”
她俩一起抬头看着我，方棠起身招了招手：“小黎老师？过来坐吧。”
她身边的破产首饰摊摊主立刻叫起来：“呀，她就是小黎老师啊。”
我怀疑我是什么怪物：“您是？”
“我叫付春熙，你叫我春熙就好啦，”她笑得阳光灿烂，天真无暇，“我是《憾平生》续写作者。”
“小黎老师，你前半部写得太好了，我和棠棠研究了很久，才想明白怎么在延续前面的叙事风格的基础上，能够把后面内容也写出彩。”
她话真多，絮絮叨叨的，但是人也真是可爱啊，看向方棠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并不比我黯淡。
“好在棠棠调/教的好，虽然有小黎老师珠玉在前，我后面也没有太拉胯。不过仔细看我们的叙事风格还是很不一样的，小黎老师的个人特色太浓重了，一般人真不好模仿。”
我笑起来：“太客气了，好在最后遇到了你。”
方棠，你看，遇到我才不是你那年最幸运的事，遇到她才是。
“真是谢谢你和方棠老师，还肯让我看看这本书的全貌。”
方棠从包里掏出来一本简装的小书，温和道：“没什么好感谢的，这本书原本就是给你留的，一直没找到机会。你不嫌弃就好。”
“小黎老师介意我加你一个微信嘛？”付春熙像个熊宝宝一样，“我们有时间可以多多交流呀！”
我招架不太住这种热情似火的人，加了微信之后问她们：“你们过会儿还有什么安排吗？”
这多少有些为难，我想要多挽留一会儿方棠，又不想看见付春熙。初次见面，没有只留一个人的道理，但是三个人出行，我一定是脚趾扣地的那个人。
好在方棠没有三人行的意思，直言她过会儿有事，送完书就走。
我正怅然若失，说要送方棠出校门的时候，付春熙拉住了我。
“我还没来A大玩过呢，小黎老师下午有没有课呀，我们可以一起逛逛吗？”
方棠回头：“别闹了，缠着人家小黎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没事儿，我下午没课。正好也想跟春熙一起走走。”
方棠用一种感激又歉疚地眼神看了看我：“那麻烦小黎老师了。”
我温柔一笑：“不麻烦。”
我活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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