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他喝了许多的酒，说自己无能。他有些醉了，就开始忆起从前种种。
我不愿意让他想起这些事情。他自小就苦，在我面前说出来的，不过是小小的一部分罢了。就着酒，他说了很多，让我最记忆犹新的，还是他说，要我在儿女情长之前，镇守我的国家。
他明白我在顾虑什么。
终于，我还是走了。越江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和程梓打算直接快马赶过去。临行前，他说，会在京城等我胜利凯旋。
我信了。
我就那么傻傻地信了。
直到我亲手将成云剑刺进了他的胸膛之前，我都以为，他在京城等着我。
他原本有机会的躲开的，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就坐在马上，用手中的长\枪，杀了在我身后放冷箭的北楚士兵。
如果他翻身下马，躲开了成云剑，那么箭就会直直地穿过我的盔甲，射穿我的心脏。
被改变了轨迹的箭矢挑掉了他的头盔，连带着面盔。
我看见了此生最让我崩溃的一幕。
成云剑穿过他的心脏，他口吐鲜血冲着我笑，整个下巴都是鲜红色的。
我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个一干二净，怔然松开握着剑的手。
他撑不住身子，也握不住缰绳，向后仰过去，摔下了马。我想去接着他，可是来不及了。我跌下马后，连站也站不起来，是爬着来到他的身边的。
我颤抖着，把他抱在怀里，双手给他捂着伤口。
可是那血还在拼命地往外流，一刻也不停，从我的指缝里面冒出去。
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我怀里奄奄一息的青云。
他就要离开我了，因为是我亲手杀了他。
我亲手。
面盔之下，我哭着跟他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他抬手想摘我的面盔，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苍白着脸，说想再看看我。
因为黄泉路太长了，他怕忘了我。
我用满是血的手摘下了面盔，努力地想要靠近他，想要让他看清我的模样。
也许是他怕我难过，明明已经说话都没有力气了，还笑着宽慰我。
他叫我不要自责。
可是青云，你叫我如何不自责！如何！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哭着求他，叫他撑住。我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都还没做，曾经许下的诺言还没实现。
我求他，我求他，我求他。
求他。
我爱你。
别扔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可是不论我怎么求他，我都能感觉，他的生机在逝去了。
他说自己是个俗人。
可我也是。
他说自己这一生，孤苦无依，尝尽百苦，唯独我愿意给他一个家。
可我也是遇见了他以后，才有的家。
“要说遗憾，是和你相伴的日子何其的短暂啊。”
他想抬手摸我的脸，可是落空了。我知道，他已经看不见了。我还在哭，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我不敢动插在他胸膛的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此时的我竟然懦弱至此，只会抱着他哭，什么都做不了，也不会做。
最后的最后，我抱着他，隔着一层厚厚的盔甲，眼睁睁地看他在我的饿眼前断气。
他说，让我带他回家。
青云，我哪里还有家了。
青云，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今天是你离开我的第三个月。
我来实现你天下无战的遗愿来了，不知道你是否会怪我自作主张。
现在，我就在大秦的军营，这里的粮草被我点了火，烧红了半边的天，很快就惊动了军营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