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翊钧听王锡爵说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朱翊钧现在是真真切切地看见，在沿途经过的村镇里，有大量闲坐着打牌抽烟的百姓，也有大量正围在一处戏台前大声叫好的乡野百姓。
“所以，朕为此决定，在前方驿站大军扎营歇息时，只带一小队官校，着微服再去别处看看，到时候王阁老与南昌侯与朕一起去，北直总督王用汲也带上一队人马便服与朕一起去，让朕以普通路人的视角看看，崇尚新礼先太师治国之学的地方臣子们，是如何替朕惠民安民的。”
待大军于真定府扎营后，朱翊钧就真的同王锡爵、刘綎等一起换了衣服，沿着小道，往西屏山方向而去，且一边走一边还对王锡爵、王用汲等故意说起一些自己信任官僚士大夫的话来。
“陛下，臣附议枢相所言！”
“官府没有想着直接使用买进来的夷奴？”
不觉就到了腊月，淡云红叶千林瘦。
“朕知道，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告诉朕，新政推行的很好，变味没有那么严重，天下的臣子大多数还是忠心贤明的，也大多数是爱民清廉的，让朕相信。”
朱翊钧突然问道。
“朕已经亲政快十年了，又何必对卿等过于苛求呢？”
“若非新政得以推行了下去，想来也不会出现王部堂所言的情况，即豪右大户缺奴故使得官府也跟着缺奴而不得不更多银钱雇佣民夫。”
“但也因此，往往在这个时候，小民反而会更加忙碌，乃至有病死累死于服役途中的！白乐天有诗云：‘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以臣愚见，腊月也应该是倍忙的，只是幸赖本朝小民得遇圣君，逢此盛世，而总算可在年关时节，得些悠闲，靠务工买卖挣些闲钱。”
“往年一般这个时候，官府都会抓紧使用民力服役，不仅仅是正役，还有各类杂役！”
接着。
朱翊钧这么说后，戚继光和王锡爵等官员胸口起伏了一下，然后拱手道：“陛下说的是！”
“总之，不能使得小民得闲，而意在不使其疏懒干废钱粮。”
朱翊钧这话说的王锡爵无言以对，脸憋成了绛紫色。
朱翊钧说着就问道：“但你王用汲为何接受了，还让朕看见了这么多小民闲逸娱乐的场景？”
而且不用怀疑的是，大多数人文化程度若能提高一些，对社会的稳定也的确是更有积极意义的。
虽然朱翊钧喜欢掀桌子，但他不希望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莽撞。
朱翊钧这时说了一句，然后就陡然一脸冤枉地道：“但朕何曾不信诸卿，不信天下百官了？”
王用汲忙拱手而出：“臣在！”
朱翊钧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幕，而不禁一笑，对随扈的戚继光、王锡爵等说道：
“只有百姓不用为生计发愁，才会这样的悠闲，也只有百姓吃饱喝足之余还有闲钱，才会有这么多卖艺为生的人能够存活，连带着小商小贩也很多，可见朕与诸卿改制这么多年，还是惠了不少民众的。”
铁轨在向前方继续延伸，渐渐的就变成了木轨在向前方延伸，而朱翊钧和他的亲征大军，也在继续向前往延伸。
“连王卿现在所言，朕也很相信的，只是朕信任诸卿，不代表朕就要对百官中那些不臣不忠者就要怒发冲冠，甚至还要责备卿等荐人不明，对卿等也大发雷霆，说对卿等也很失望。”
王用汲回道：“启奏陛下，民力倒是足够！因为天下需要钱的小民还是多，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和土地少的，不少还是愿意来服役挣钱的，且与往年不少小民还是被强制服役不同，今年因为是有工钱可挣，所以逃役的人更少，反而都争着来抢这份活，有不惜先行贿于官府的，所以人倒是不缺，只是地方官府还是因为要发工钱雇民服役，而缺钱严重，所以也就还是有许多小民得不到服役的机会，也就只能吃酒赌博乃至斗鸡走狗。”
朱翊钧随后就问向了戚继光和王锡爵等人。
王锡爵听后面色顿时白如涂雪，看向了王用汲。
王用汲则先拱手称是，没有谏阻的意思。
万历十九年，官道旁的乡下。
朱翊钧笑了笑道：“本朝豪右们还是很缺奴隶，所以外面来的奴隶都到不了官府手里，官府只能用本国小民，用本国小民，朝廷官府需要承担的钱粮压力就大，要想这压力得以解决或者说减少，看来还是得加紧对外开发啊。”
王锡爵这时拱手直言道。
戚继光先回道：“陛下说的是！其实，天下豪右们本是不缺仆婢的，甚至只会不够用，毕竟在陛下即位之前，天下有的是穷困潦倒到走投无路而不得不卖儿鬻女之人，丰年尚也不过一二十两银买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若是遇到荒年五两乃至二两都可以买到可以为奴的人也是有的，而如今缺仆婢严重，皆是因为新政惠民后，使民大安，故愿为奴的越来越少；而民能大安，皆是陛下励精图治之功也！”
“朕是一直很相信你们这些臣子的忠心与能力，尤其是仕宦之族出身的，毕竟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自然不会做有违自己家族声誉的事，操守基本上都是有的，最多就是懒，但往往谈不上坏。”
王锡爵跟着说了起来。
王用汲这时与王锡爵对视了一眼，然后回道：“启奏陛下，永免徭役乃惠民大善政，臣身为天子门生，岂敢为节用藩库之银，而不让皇恩降于庶民耶，如此岂不上欺天子下负万民？”
首先，还有木可以伐来砍柴，而不是早就在春天时被剥皮吃掉进而枯死，说明已经不愁吃饭的问题，其次，能用煤取暖和用盐腌肉以及有地窖可以储存蔬菜，这都说明万历十九年还是有百姓生活过得不错的，乃至有余钱买煤买更多的盐。
之所以铁轨变成木轨，则是因为轨道俱用铁轨，实在是工程量太大，成本太高，所以目前只京畿一带才是铁轨，出京畿后就是以木轨轨道为主。
朱翊钧见此先策马过来，问：“你们何故拿人？”
这时，拿人的官差见朱翊钧等人各个威武雄壮，心想定是有背景的商队，也就替那三个士子道：“我们是替官府拿人服役，请客商莫管闲事！”
朱翊钧则在这时当即皱眉，故作恼怒地对王用汲道：
“王卿家，这是怎么回事，这人这么说不是逼朕把刚才的话收回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