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8，海涯异变！天之宠儿！
天海老祖已经活了两千多年。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阅遍世间，经历过一切，享用过一切，已可看破生死，坦然面对。
可没有想到……
当大限一天天临近，他自以为的平静坦然，却如泡影一般，轻易破灭。
看着自己身体日益衰朽，元婴之中的死气与日俱增，他的焦虑惶恐亦是一日更甚一日。
至如今，他甚至已经无法闭眼，不敢打坐，不敢休眠，生怕一旦闭上双眼，便将陷入无知无觉的永恒黑暗，再无法感受这世间的美好。
“想不到老夫修行两千多年，心性却还是这般软弱不堪……”
天海老海紧握着那微微蠕动、菌丝拂舞的灰白圆球，忽又哂然一笑：
“可是，老夫修仙，本就是为了长生不死……若不怕死，老夫又岂能活这两千多年？早就和其他那些好勇斗狠的散修一样，一时的意气风发、短暂辉煌之后，便默默无闻地死在不知哪个角落里了……”
为求长生不死而修仙者，只要长生之心一如初始，纵然活得再久，恐怕也难坦然面对死亡。
齐凌云扪心自问，要她学赵秀琳那样，一时间她还真是学不来。
若是稍微贪婪一点，再多留个一天半天，岂不是也要陷在海涯城中？
他倒是不怕，反正就算逃不出来，也可以死回复活点，齐凌云也不会死，可黑煞、梅静姝的话，恐怕就只有将她们融入血海，变成血奴，才能保住她们性命了。
因此齐凌云咬了咬牙，下决心一般说道：
“给我些时间。我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待倪昆进行了一番日常修炼，炼化了一枚赤焰丹，又祭炼了一阵本命灵器，齐凌云便带着三件下品灵器回来了。
倪昆手托下巴，一阵沉吟。
感动一阵，她又想起一事，眉宇之间，不禁浮出一抹忧虑。
一个浑身黑袍的修士，凭空出现在海涯城上空。
倪昆将一只储物袋扔给她，“遇到价格合适的灵器，便给我采买下来。”
“谁说你没有用的？”倪昆道：“你跑腿的差事不是做得很好吗？”
倪昆点点头：
“随你了。我反正觉着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甚至很可能，是令人难以承受的恐怖代价！
天海老祖喉头吞咽一下，意志力虽已摇摇欲坠，但最终还是强忍着一口吞下此物的冲动，将之收了回去。
“为何？”
曾经在此城混过一段时日的黑煞，带着倪昆、梅静姝、齐凌云稍微逛了一番街市，熟悉了一下城中格局，便领着他们去了内城一家名为“海天阁”的酒楼。
害了师尊，灭了整个海涯城的仇家是谁，他同样一无所知。
一些弟子冲动之下，就想冲去城中探个究竟，却被冀飞虎等金丹修士拦住。
遇上七星坊那样的险地、死地，她还可以仗着不死之身，做炮灰帮倪昆反复探路……
倪昆继续勉励：
灭千家、横扫九连仙坊四大家族时，她可都是作为主力出阵的，为倪昆挣下了不菲身家。
这可是十几万灵石的大买卖，就算是金丹，都有可能被惊动。
倪昆现在实力是越来越强了，甚至祭炼了外丹，成了“金丹老祖”，还阵斩了一个古神教金丹。
倪昆倒是不怕散修金丹，但这海涯城可是有一位寿元将尽，心性恐怕大有变化的元婴大佬，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惹出麻烦来。
不过，齐凌云终究不甘于只做个跑腿探路的“先锋”。
齐凌云在自己小院中焦虑地来回踱着圈子，甚至不知不觉，咬起了指甲。
齐凌云嗯了一声，却并未就此离开，捏着衣角，罕见地显出一副扭捏姿态。
六百灵石，在九连仙坊，都可租住两年的中等洞府了，可在这里，居然只是四个小院十天的租金，可见这海天阁的房价，还真不是“稍微”贵上一点，而是贵得上天了。
不过……
倪昆道：“虚月清只是外表高傲，内心其实……嗯，有点扭曲。你的话，倒是表里如一的傲气。习惯被人奉承，怕是做不来奉承人的事情。我只问你，你能像赵秀琳一样侍奉我吗？”
之后离开南海，回归主大陆，撞上烈虺老祖结丹，前去赴宴，结果烈虺老祖又出了事，结丹当晚人就没了，多年积蓄也便宜了倪昆……
话虽如此，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心态不对，当下深呼吸几次，端正心态，甚至摆出匍匐之姿，一边想象倪昆就在她身后，一边回想赵秀琳的招式，艰难地学习起来……
倪昆哑然：“你自追随我以来，一直是凭真本事做事的，今天怎么想起来……”
“可我并不想只做个跑腿打杂的小厮。”
途中黑煞随口介绍道：
“那‘海天阁’乃是天海老祖大弟子，金丹大修冀飞虎的产业，集酒楼、客栈于一体。临街的酒楼门面后边，是一片极大的园林。园林之内，广植桃李松柏、梅兰竹菊，还有上百个独栋小院，环境极好。当然，价格会稍微贵上一些。”
倪昆笑道：
倪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之后那菌毯之上，又长出一颗颗灰白怪树，每一颗怪树都只有一根光秃笔直、长达三十多丈的树干，树干顶端，才有一簇灰白叶片，簇拥着一只蛋状苞。
梅静姝、黑煞都赞同他的决定，齐凌云心里却有点小遗憾：
“去逛街。”
一群修士两眼通红，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远远看着海涯城池，其中几个女修，已然泣不成声。
齐凌云尤其高兴，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被倪昆当人看了，竟也能住上独栋小院，心里很是感动，觉着倪昆这大魔头也不是一味地丧尽天良，偶尔也会觉醒几分良知。
“不错。”
齐凌云红着脸，有些埋怨地瞪了倪昆一眼，又理直气壮说道：
“我是一直凭真本事做事！可是，你也得不断投喂我，让我变得更强啊！现在你都这么强了，我实力跟不上，已经渐渐没用了啊！”
过了好一阵，倪昆才终于回过神来，与黑煞、梅静姝、齐凌云面面相觑。
众弟子情知大师兄等人说得没错，海涯城异变如此诡谲，他们去了也只会是自寻死路，只能勉强按捺住情绪，看着海涯城默默流泪。
如此短暂的时间，岂能比得上延寿三千年的诱惑？
生死关头，心怀侥幸，乃至不计代价，铤而走险……
众弟子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将有强敌来袭，出城之后，并没有远去，而是潜伏此山之上，想着若真有强敌来袭，拼着一死，也要助师尊一臂之力，可万万没想到……
黑袍修士轻笑一声：
“一则做个实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炼制出这一枚古神之卵，偏生只有元婴，才能令此卵孵化。但凡有点出身根底的元婴修士，无论是正是魔，个个都精得跟鬼一样，根本哄骗不了……像你这等散修出身，又寿元将近的元婴，还真不好找。
冀飞虎冷哼一声：
“异变发生之前，所有一大早便匆匆出城的修士，都有嫌疑！当然，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暗算师尊，但说不得，其中就有知道原委的人存在！”
那曾经极其繁华的海涯城，便已被那诡异的灰白菌毯彻底覆盖。
那人形轮廓，正是这覆满了整座大厅，整个高塔，乃至整个海涯城菌毯源头的感觉。
有弟子抽噎着问道：
“呵呵。”齐凌云面无表情笑了两声：“且不说你根本就不好探险，就算偶尔心血来潮前去探险……以你现在的修为，值得你去探索的，该是何等强大的秘境、险地？就我这点实力，怕是刚刚走进门口，就灰飞烟灭了，路都探不了几丈远。”
赵秀琳？
那小妖女每次侍奉倪昆时，都是变着样儿讨好他，无论多么羞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倪昆也决定见好就收。
白天，拿着倪昆给出的资金跑腿逛街，采买灵器，晚上在自己院中自我鞭策，学习进步。虽然尚未实践，但几晚上揣摩下来，她还是自觉进步很大。
“别这么说，要相信你自己。就算一次探不了几丈远，多死几次，也能探出很远了。死个几十上百次，说不定秘境当中所有的禁制陷阱，便都被你触发得干干净净，变成一片坦途了。”
“……”齐凌云幽怨地瞧了倪昆一眼，“虚月清看起来比我更傲，她都可以……”
他甚至隐隐升起了几分使命感：
玄罡界的老天爷对我这么好，那我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回馈天地？
“那个……”齐凌云脸颊微红，眼神游移：“嗯，时辰不早，你要不要沐浴一番？我，我可以，嗯，可以服侍你的……”
死个几十上百次？
齐凌云瞪大双眼，呆滞好一阵，方才喃喃说道：
当今的延寿宝药，了不起能帮他延寿几十年、上百年。
“老夫还有时间……先等等，看能不能等来延寿宝药……”
忽然，她心神一动，感受到了倪昆的召唤，赶紧按捺下心思，去到倪昆院中。
“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但你真是想太多。我这人素来念旧，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跟随我这么多年，我怎会对你弃之不用？不必担心，跑腿、探路的任务，始终都是你的。去休息吧，你性子太傲，做不来以色娱人的事情。”
他们指着城中那些试图遁走的筑基修士，对众弟子说道：
黑袍修士抬起手掌，其手修长，肌肤宛若镀上了一层白银，通体银光灿灿，闪烁着金属冷光：“你呀，乖乖帮我看守这片果园子就好。”
倪昆奇道：“还有何事？”
早在昨天晚上，天海老祖就将门下弟子悉数打发了出去，严令他们远离海涯城，一个月内不得返回。
这一系列遭遇，很难不让黑煞怀疑，自己是否劫运缠身，不然怎么走到哪，哪就出事呢？
与黑煞自我怀疑不同。
倪昆筑基时，也是她坐镇洞府大门，为倪昆护法守阵。
“这就是命啊！”
刚刚飞出数十里，一股远远超出金丹层次的强横神念，忽地自后方横扫而来。
岂不早已扫灭四大正道，乃至如当年仙庭一般，开创“魔庭”，威压一界？
这古神之卵，必有代价！
四人远远注视之下，道道遁光，自海涯城中冲天而起，可没有一道遁光，能遁离菌丝笼罩下的海涯城，转眼就被漫天飞舞的菌丝彻底淹没。
倪昆鉴定一番，满意点了点头，当着齐凌云的面，直接绿掉这三件下品灵器，又入账三点潜能。
“不错！凡一大早就匆匆离城者，个个都有嫌疑，至少也是知情者！”
冀飞虎冷声道：
“现在我将他们的相体相貌拓影下来，由我，古师弟，赵师徒，风师弟，钟师弟各领一路，分别追缉那些离城的修士。擒下之后，直接搜魂，看看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
此厅四壁，皆被厚厚的肉质菌毯覆满，其中北面厅壁上，糊着一团巨大臃肿、畸形扭曲的人形轮廓，一条条似藤蔓又似血管的粗大脉络，自那人形轮廓上蔓延出来，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开去，给人一种……
但黑袍修士知道，一旦有外来生灵闯入海涯城，那这人形轮廓，便将出于本能地发动攻击，将所有入侵生灵统统留下，埋入菌毯，充作肥料。
齐凌云憋着一口气离开了。
“禇无夜……你……骗我……”
比仙庭宝药还要强效三倍，倘若真是没有任何代价，那制出这宝药的“古神教”，岂不早已凭此神药，积攒出数量远超其它顶级大宗的元婴大修，成为七大魔宗之首？
黑袍修士放下手掌，轻笑道：
房价如此昂贵的客栈，有条件住进来的，当然也都是如倪昆一般不差钱的修士。
说话间，他啪地打了个响指，一道混沌幽芒，自他指尖爆发出来，没入墙上的人形轮廓当中，那人形轮廓颤动几下，安静下来，似是陷入了沉眠。
倪昆叫齐凌云找海天阁掌柜退了房，之后四人自海涯城北大门出了城，放出飞舟，由熟悉路径的黑煞催动飞舟，望北飞去。
冀飞虎眼中浮出一抹茫然。
反正都只是些散修，杀了也就杀了。
待冀飞虎将拓影图形复制几份，分发下去，五大金丹便各领几个筑基弟子，兵分五路，各自循一个方向追去。
现在呢？
她貌似除了跑跑腿，对倪昆好像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黑煞干笑两声，没有说话，心里却暗自犯起嘀咕：
当年我跑到南海不久，刚在九连仙坊分发了一番名贴，九连仙坊四大家族就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