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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个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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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个小舅舅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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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说不得是撞鬼……”她越想越觉得稀奇,“您别慌,即便是真的人,也许是同胞兄弟,又或许当真是盛相公本人。那也好,说不得当时是有什么奇遇,才活了下来,这样的话,咱姑娘也有了父亲……”

顾南音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不言声了,好一时才低低地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时日还是叫濛濛少出门子的好。”

芳婆应了声,又道:“午间二房传话来,叫您回来往二房去一趟。”

顾南音听到二房就觉得很烦心,平淡的好日子没过几天,二房又叫她去,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说我睡一时,“我心里惊惶的紧,睡醒了再说。”

如今金陵府衙的路引在手,太主娘娘又护着濛濛,她现下没什么可顾忌二房的,再者说了,顾以宁……

顾南音想到西府的六从弟,便又思量着,要寻个时机同他郑重说一说濛濛的事才好。

她这厢满怀心事地睡下了,那一厢朝堂里却出了事。

晨起的大朝会上,正议着中原三县农民造反之事,陛下突发丹药之瘾,直叫大朝会继续,自己往后宫去歇了,朝堂上众臣工在皆面面相觑,竟不知接下来将如何继续。

程寿增虽担纲着内阁首揆一职,但近来一向寡言,此时他不出声,没人敢异动。

好在不过沉默一时,内阁次辅盛实庭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朗声道:“今晨议了两宗事,一宗乃是黄河水患、一宗乃是中原三县暴民造反,依本官看,自然以固国本为重,先遣派军事镇压暴民为首要。”

“黄水泛滥千年,已不稀奇,许多修堤坝的民夫皆加入了造反军,此事应先搁下才是。”

众臣工默然。

不得不说,盛实庭的提议有几分道理。

更别说,次辅大人从前巡视南直隶时,曾大力推动剿山匪,将京城周遭的匪患彻底清除,倒算是他的政绩,如今黄河流域旁的暴民造反,首要先镇压,也有道理。

此时内阁首揆程寿增不言声,众臣工便纷纷赞同次辅大人之言,就在此时,忽有一清朗之言在极深宏的殿宇里响起。

“黄河流域三千民夫暴动,为何会摧古拉朽已雷霆之势碾平三县四地,发展为如今六万人之众?追根究底还是因为黄河入夏以来,洪荒泛滥的缘故。六月初,总理河道都御史的郑大人,以束水冲沙法治理河道,兴河道大工,初见成效时,却屡被叫停,停发民夫饷银,才导致如今的农民暴动。”

内阁阁臣顾以宁自臣工中越众而出,身形颀秀俊逸,端得一身清雅气度。

“依本官所见,应双管齐下,同时进行,不能忘此薄彼。”他逡巡众臣工,目色中的清朗之色渐沉,“首要一宗,河道大工民夫的饷银究竟去向何处?”

盛实庭免不了面色暗沉。

河道大工民夫饷银共计两万五千两,由国库拨发下去,倘或如以往,经过层层官员的盘剥,到了民夫手中没多少,但到底还能落上几厘,可今次,岳丈大人纵容门下的湖阜党人加大盘剥力度,竟将民夫的饷银盘剥一空。

今次民夫暴动,倒是各地官员乐见的,朝廷定会为了镇压造反而忽略贪饷一事。

盛实庭自然顺水推舟,岂料却被顾以宁看出了端倪。

朝中自有清流附议,一时间争端不下,忽后宫传来一道旨意,只道以顾以宁奏疏为准。

湖阜一党当场便有了异动,面上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下了朝堂之后,顾以宁乘轿离开,路上不免若有所思。

陛下今日如此器重他,不过是对太子党羽的不满,借“行首案”打压程寿增一党罢了,若想彻底扳倒湖阜一派,为耕望先生洗清冤屈,怕是要由黄河民夫饷银一案入手了。

一路进了西府,先往烟外月走了一趟,芩夫子出来问礼,笑着说:“姑娘公子们往糖坊巷的绿柳居吃酒去了,今儿我也乐得清闲。”

顾以宁嗯了一声,面上仍是淡淡的,又往梁太主那里去了。

梁太主昨儿进宫吃酒,今日就懒怠出门,早晨在园子里转转,这一时正用着早膳,见孙儿来了,忙笑着唤他来坐。

“后儿就是七夕了,吕家那对儿娘两个已然在路上,没几日就到了,那个吕家姑娘,你从前小时候同她玩过了,可还记得了?”

顾以宁眉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只点了点头,并不接话,只问起祖母今日身子可还舒爽一类的话。

梁太主就瞧出来他的不上心,就说起昨儿在宫里头陈皇后为琅琊公主的事说合,她以吕节珂的名头给推了。

“你如今二十有二,总也不婚配就惹人惦记,昨儿我便想了个推辞的理由,只说你早有婚约,那姑娘还小,等她长成,便举行仪式。”

顾以宁闻言,嗯了一声,淡淡道:“祖母这一句说的极是。”

梁太主不明所以,她年纪大了听不出来孙儿的言外之意,皱了眉头看他。

于是顾以宁舒了一口气,问道:“……祖母,从前东西二府隔阂深重时,父亲曾想恢复文安侯府的匾额,同东府分隔开来,因何又搁置了?”

梁太主听他提起往事,难免有些唏嘘。

“东府你那两位伯父,虽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到底是你祖父亲生,他们那时本就对我心有怨怼,若当真挂了文安侯府的匾额,同金陵顾氏彻底分割开来,想想还是更伤他二人的心。”

她陷入到往事的回忆里,“再者说了,我同你祖父情深义重,倘或分府别居了,像是同他就没了牵扯似得……”

顾以宁嗯了一声,顾念了祖母的情绪,暂且按下不提,又说起前日礼部的提议来。

“前日礼部尚书上了奏疏,要表彰以您为首的节妇三十名,建议赐牌匾数牌坊赏赐金银等,奏疏在阁中便被我批驳。”他抬头看着祖母,眼神澹宁,“祖母可怪孙儿?”

梁太主一笑,说不怪他,“你倒说说为何批驳。”

顾以宁温声道:“世间女子本就艰难,倘或遇人不淑的话,尚有和离、协离的选择,倘或礼部表彰国中节妇,又赐牌匾树牌坊等,那么各地宗族都会为了这一个荣誉,而强迫女子为亡夫守节,岂不是令女儿家们,活的益发艰难?”

梁太主闻言只觉欣慰,笑着说道:“孙儿想的甚是。这世上有怀念亡夫的,也有死了丈夫摆三天酒席的,唱三天大戏的,倘或朝廷鼓励贞洁牌坊,那女儿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从前丈夫不好没有勇气和离,还有个盼头,这下可全完了。”

她同孙儿说了一时话,又说起旁的闲事来,“说起来,上回我带着瑁瑁和烟雨往狮子岭去,原想着看能不能为这俩孩子,瞧瞧有没有什么得心意的儿郎,可瞧来看去,却无一个可心的人儿。倒是瑁瑁昨夜里同我说,谷家那少爷偷偷告诉她,说是明家那孩子,叫做明质初的,往家里去了信,要向烟雨提亲。”

她没注意瞧孙儿的脸色,只笑着盘算,“那孩子生的俊,家世也很好,父亲是正二品的建威将军,可惜就是在边境,这孩子呢,武殿试的第一人,是有几分真功夫在身上的……”

她说着话,间隙抬起头看了看孙儿,却见他眉头微蹙,眼睛里多了细微的情绪,瞧着竟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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