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贺卓群一时间没听懂景彦的话。
什么东西？
他从地下室出来时什么都没带走，包括他的日常用品、存折、各种证件等等，两手空空，就像刚来到世上的孩童一般，赤条条的重新走进这个世界。
他和景彦纠缠了那么久，每一件物品上都带着一些温情亦或痛苦的回忆，为了分开，他鼓起了所有勇气，哪里还敢再停留那么长时间收拾东西？
没有这些证件确实让他寸步难行，他没有高中毕业证，最开始只能找一些日结的工地工作，好在后来遇到了贵人，帮他找到工作，他才能稳定的生活下去。
景彦应该知道，这些他丢掉的东西都不重要，无法成为威胁他的理由，所以肯定是其他称得上把柄的东西。
把柄的话，也太多了。
就连他的手机上都存着一段性爱视频，景彦那里更是数不胜数，甚至当时囚禁他的地下室里，有一整面墙上全是他的色情照片。景彦长得好看，在艺术方面却毫无天赋，拍摄的照片感受不到丝毫美感，只有一种强烈到朴实的色气，谁看到都不能称之为艺术品，偏偏他还颇为自得，经常拉着贺卓群鉴赏那些淫荡下流的图片，不管贺卓群多么窘迫尴尬，哀求他删掉都不为所动，还要求贺卓群也加入他的恶趣味拍摄中。
可能是因为景彦的容貌太过俊美，也可能是拍摄的人心中揣着小心翼翼的爱恋，景彦即便全裸袒露着勃起的阴茎，照片看起来也非常纯洁无暇，好似对性爱一无所知却受困于欲望折磨的无辜少年，被肮脏的世界玷污了纯净的身体，堪称造物主创造的完美艺术品。
他很喜欢，平常总是喜欢拿出来看一看，但景彦却生了气，很快把那些以他为主角的照片全都销毁，只剩下贺卓群的照片保留下来。
那些淫荡下流照片随便放出去几张都能彻底毁了贺卓群。
他是不同于常人的双性人，而且高大凶猛、肌肉虬结，不像是无法反抗的弱者，看到他照片的人绝对不会生出什么怜悯之心，只觉得他是自愿被拍摄淫秽照片的骚货。
当周围人知道他是异类后，他现在的平静生活又会彻底消失。
贺卓群过去因为双性的原因有过被歧视孤立、霸凌欺辱的经历，不想再重蹈覆辙。
“随你的便。”
他松了口，没再强硬的拒绝，启动电动车载着景彦和王晓超朝出租屋的方向行驶。
内心却涌出许多痛苦。
他犹豫了那么久才决定离开景彦，可在景彦看来，他脖子上的项圈依然拴着，只要扯一下绳子就会乖乖回来，毫无尊严。
他身后的那人也在同样承受痛苦，不过是另外一个层面。
“你这家伙……鼻涕都抹在脸上了！好脏！别再摸了！”
景彦竭力和王晓超拉开距离，却因为电动车窄小的座位不得不和又脏又臭的小男孩肉贴肉。
王晓超拘谨的抬起手掌斜向上擦了下，又画出一道崭新的痕迹，他浑然不知，自认为收拾干净妥帖，冲着景彦扯着乳牙笑了起来。
“怎么还有鼻涕！”
贺卓群勾起嘴角，看来有个小孩儿也挺好的，景彦没几天就会受不了。
“嫌弃的话你就下去。”
景彦皱着眉头不知想起什么，把王晓超放在腿上，很不爽地嘟囔了一句：
“小孩都养不好为什么不来找我，蠢死了，想证明什么？”
正巧旁边有车鸣笛，贺卓群没听清楚，也不想多问。
郊区的老居民楼又小又破，楼道狭窄阴冷，贺卓群牵着王晓超的手让他自己一步步上楼梯，景彦则在后面像大爷一样双手抱胸跟着，即便王晓超一直探出一只手示意他一起拉上也一动不动，脸上的嫌恶掩盖不住。
“放下你的脏手！恶不恶心，洗干净再碰我。”
贺卓群能忍受他这么说自己，却听不得他这么说别人，硬梆梆地说：
“有你这么和小孩说话的？你要是再这样，就滚远点，我们家不欢迎你。”
景彦一怔：
“什么你们家，我不是……”
贺卓群听都不想听，抱起王晓超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景彦很快跟上，在后面问：
“你真的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说话会伤到晓超的心。”
贺卓群边说边打开门，想把他关在门外，王晓超的小手却扒着房门不让他关，眼巴巴的看着景彦，一点儿也看不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