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床，封隋在床头没摸到自己的手机，猛得翻起身，想起来昨天晚上回来得晚，手机还忘在车子里。
他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长腿落到地毯上，搭着拖鞋去了卫生间洗漱，在水流的哗哗声中清醒了许多。
昨天晚上，他陪迟朔逛夜市逛到了七点多，而后又被几个哥们喊去撸串和唱k，也没来得及看手机，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信息。
洗漱完的封隋懒懒地走到内侧电竞房里摸出自己的备用手机，打给了司机，电话没有通。
他瞄了眼时间，七点半了，这时候学校已经在上早读课了，不过他早读课正常不会去的，但按理说司机也该在待命啊。
就在这时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封隋嘟哝着，什么鬼，他抓了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搭着拖鞋下了楼。
餐厅里，赵露一身正装地坐在主位上，等候他多时的样子，赵露抬下巴示意向桌上的丰盛早餐，语调带着山雨欲来的平静，说：“坐吧。”
没有喊贝贝的小名，也没有喊大名，连主语都没有。
封隋心里警铃大作，脑海里把以前干过的所有出格事情迅速地翻了个遍，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着坐下，挤出笑容来：“妈，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赵露在暑假里出奇地忙碌，只在新学期开学那天回来了一趟，表面上问封隋的对选文科还是理科的看法，其实是半命令式地让封隋选择理科，她会让封隋进最好的理科班。
封隋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吴妈的身影，这个征兆令他嗅到了不安的气息，右眼皮跳得更加厉害。
“我连夜赶回来的。”赵露的声音平静到近乎冷漠，不带一点商量的色彩：“以后不用再去S中了，我会安排你去美国，你要是喜欢西欧，也可以选择那里。”
“我不出国！”封隋脱口而出，站了起来，“妈，你什么意思？”
奇怪的是，封隋从赵露的眼里看到了难得的柔软。
“小隋，妈妈不怪你，你是被险恶用心的同学带坏了。”赵露眼中刹那的柔软变得坚毅，“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几乎是同时，他和迟朔之间的种种浮上心头，封隋倏忽间生了天塌地陷之感，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在碎裂，他看着赵露，嘴唇颤抖：“你都知道了？”
他的母亲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止是我，是……”赵露喃喃地重复：“妈妈会保护好你的，会保护好你的。”
“保护？”封隋忽然觉得他想的似乎和他妈妈想的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这并没有让他宽下心，反而让他心揪得更紧，“妈，你说清楚点，为什么要保护我，我都是自愿的。”
“不——”女人猛地站起身，连夜赶回没来得及卸妆的脸浮现出油渍的假白，这令她的表情显得怪异而扭曲，“都是他，都是那个叫迟朔的恶心东西，是他勾引你做那些恶心事的！”
“是他，都是他，都是他——”赵露捂住脸，情绪瞬间决堤到接近失声。
“不是……”对于他和迟朔的关系被他妈发现，封隋试想过无数可能，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妈妈的反应会如此剧烈，他从不认为他妈妈是保守到无法接受同性恋的女性，他妈妈甚至有个好友就是同性恋，并且在国外领证组建了家庭。小时候，他们全家还被那对同性恋人邀请去庄园度假过。
“妈，我是真的喜欢迟朔，是我先喜欢上他的。”封隋努力向赵露辩解，他不希望赵露误解迟朔。
赵露放下手，抽出纸巾把眼角的泪渍擦尽，说：“小隋，你不是喜欢他，你只是走错了路。”
这时候赵露无比庆幸医生的诊断，如果她儿子喜欢的是个男人，还不如有情感障碍来得干净。
赵露说：“妈妈会保护好你的。”
又是这句话。封隋被这句不断重复的话弄得毛骨悚然。
“为什么要保护我？”封隋紧盯着赵露的眼睛，问，“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
校长室。
一张薄薄的纸飘落在地面上，退学申请书五个黑体字在白纸中央异常醒目。
陈启生从校长室里出来，小心地关上门，对着门外的几个校领导摇了摇头：“他还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