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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bg:今月曾经照古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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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月曾经照古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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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巨大的花树下,坐着一位乌发华衣的青年,坐在树下悠然吹笙,天边云霓化作了他的衣,晨风是迎接他成仙的御马,震虎为他鼓瑟,鸾鸟为他驾车,云中之君在天边望立他的到来。

广陵王正要上前仔细查看壁画旁边所提的诗句,却发现,青年的头一点点地转过来,颜如渥丹,美目吟吟的望着他,脸上带着神秘而不可捉摸的微笑,似要把她带往另一片世界。

墓穴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壁画上的人也越来越近广陵王因为惊惧,胸膛剧烈的起伏,吐纳为数不多的空气。终于,广陵王如同灯芯燃尽灯油后,软绵绵地倒在了一个怀抱里。

广陵王再次睁开双眼,惠风柔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广陵王嗅到了草木露水的气息。天光已尽,浮动在空气中的颜色混着落日的金与夜色的蓝,周围有虫鸟阑珊稀疏的鸣叫,沉沉暮色合拢于一人的身上。

那人身着玄衣龙衮,服饰青色,上有日、月、星、山、龙、雉、虎蜼七章;下有红裙,藻、火、粉米、黼、黻五章;另有红蔽膝,升龙二;并织成帝王之衣,间以云朵,饰以金钑花钿窠,装以真珠、琥珀、连缀宝玉。腰间六彩绶带一,小绶三,配有结玉环三;素大带,朱里;青罗四神带二,绣四神,盘结。白罗中单。青罗袜带,红罗勒帛,有鹿卢玉具剑,玉标首,间佩镂白玉双佩,金饰,贯真珠。头上并未佩戴十二真珠翠旒,乌发整齐服帖拢在身后,从肩膀,一直到后腰,熠熠生光。

察觉到广陵王的目光,青年蓦然回身。广陵王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那是一张,与左慈,无二无别的脸!

碧绿的眼眸在朦胧黄昏中焕兮盼兮,带着怜悯的意味望向广陵王。

广陵王忽然想起来,“绶带穿璧”旁所题的一首诗:“仙人十五爱吹笙,学得昆丘彩凤鸣......玉京迢迢几千里......”最后一句是,最后一句是“莫学吹笙王子晋,一遇浮丘断不还。”

墓室的主人是周灵王太子,王子晋。

王子晋察觉到广陵王的目光,偏头笑了笑:“孤还在想是谁?原来是你啊。”

人的一生到处奔走像什么呢?应该像飞鸿踏在雪地吧。凡人如此,仙人又该如何呢?雪地上偶然留下几个细碎的爪痕,转眼间,飞鸿又振翅遨游,哪里还记得这痕迹留在何方呢?

周灵王太子王子晋已经死去,尸首已经安放到不见天日的地宫中去了,可是谁又知道,王子晋于地宫中成仙,巾袂翩翩倚鹤而去。

青年冰雕雪琢的手漫不经心抚上玄衣上金线所绣的鹤纹,说:“他成仙的那日,也是这样一个情思缱眷的黄昏,万物昏昏明明,在这柔媚无尽的天光中浮沉,玉笙的声音嘹亮惊动紫府与清宵,回眸俯视人间,嘲笑人间蜉蝣之命,叹蜗角争战污浊世美玉。”

广陵王听青年珠玉鸣璜之音,愈发的毛骨悚然。

“你怎么知道......”

“因为,孤看着他离去的呀”

太阳落了,血色残阳留下的一缕余晖映照在太子晋的脸上,一般美玉雕刻的脸颊沉浸在金色的天光中,宝相庄严;另一侧则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孤不过是他留在着俗世中的影子罢了。”

第四节————————————————————————————

太阳燃烧殆尽,西山山坳中却又升起一轮温吞的、缓慢燃烧炙烤人理智的金乌。

时间仿佛被封禁了琥珀中,没有一丝风吹拂,树叶不再颤动,身侧也没有虫鸣鸟叫。万物都陷入了无边无尽的黄昏中,溺死后重生。

“孤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他对你有如何的心意,只是,你要留在这画中,随孤一起。”

“他成为仙人,光风霁月,孤留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宫壁画中,终日面对这无穷尽的黄昏,没有这样的事,没有。”

“凭什么要将孤留下?”

“万年悠悠长夜,地宫不见天日,漫长的生命,无涯的折磨,你也随孤,一起吧。”古井无波的声音,却有着帝王一语定生死的傲慢。

广陵王突然想起壁画上所刻的字痕,不是用平整圆滑的篆刀刻出来的,倒像是有人用指甲血肉一点点抓挠,抠挖出来的!

“莫学吹笙王子晋,一遇浮丘断不还——”

广陵王并不慌张,她周旋于几个疯子之间,什么样的疯法没有见过,只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师尊竟然有这样的过去。广陵王思索如何才能从壁画中脱身,她余光望见一片光亮,于是便拼了命地向那片光亮跑去。

一路上风景不断变换,广陵王跑得也越来越吃力,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越接近这片梅林,自己身体就越变越小,最终,回到了幼年。她知道,此地就是壁画与现实交接之地,此地阴阳相融,时空变换,回到现实的路,就在梅林。

雪地中,左慈负手而立,面容因为遥远的距离而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他的衣袖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如同惊鸿掠过白云眉间的羽尖,又像是一片白云的影子投在闲潭中。水银一样流动的光包裹着他的身影,在他身边如同活物一样,与身后不断蔓延的阴影交缠,如同陷入了阴与阳的厮杀。

左慈看见王子晋追了上来,一片阴影落在了广陵王身上。左慈并未有所行动,冰雪雕塑一般,睥睨着千年前的自己。王子晋抱着变小的广陵王,抬头,挑衅似的望向左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放她走吧?”

太极生两仪,彼时王子晋与此时左慈,是黑与白的两极,但同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猜对了,我的确,非常舍不得让她留在这里,不过——”

王子晋的指甲猛然没入广陵王的虎口上,顿时血流如注,在她手上留下了一个月牙似的伤口。王子晋抱着年幼的广陵王,手指不断用力,嘴唇却在细细亲吻她耳边的鬓发:“乖,一会儿就不痛了,孤给你......留下个记号,这样无论过了多少年,孤都能找到你......”王子晋的声音在风中逐渐消散。消散前,一双芳泽无加的红唇在风雪中无声地微笑着。

今夜群星移位,长星现世。这意味着辰星对万事万物束缚的命定之网减弱,也就是说,左慈的仙力并未得到削弱,而是增强。长星扰乱时间与空间,左慈的仙力增强,将广陵王的魂灵也吞吃进去,让她也被迫面对自己的心魔与执念。

左慈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广陵王的伤口上。

软白丰盈的手上,遍布血痕,虎口处一枚血色的月勾还在不停向外渗血珠。左慈忽然想起来广陵王口中所说的“乌发华衣”的青年,又忽然记起——

征和二年,石邑公主因巫蛊之祸含冤而死,尸首弃市。左慈为她收尸时,那只冰凉青灰色的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月勾伤痕!

他错过了前去寻找他的广陵王,自己那个倔强的小徒弟,跨越了时间的乱流,独自一人登上隐鸢阁的千级石阶,踏着磨破的染血的丝履,去见他。

自成仙以来,左慈第一次觉得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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