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怎么会弄成这样？”
“摔的。”我胡诌道。
“这位小同学，你确定要跟医务人员撒谎吗？”护士无奈道，“是不是那个人……对你不好？”
她眼神示意了遍那头站着的背影。
手铐在进医院之前便取了下来，只是顾深仍站在不远处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还好。”
护士道：“他是你的亲属？”
若是求救，若是说出真相，护士姐姐一定会帮我，会打110，会通知沈知昼，我解脱，大家都解脱。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说：“就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看我受伤，带我过来的。”
“是吗？”护士将信将疑道。
她给了我机会，我却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么长一段时间，我思量过很久，比起回到那个气氛压抑，只让我感到厌倦的兄长身边，我可能还是更喜欢待在外边一点。顾深也说过，觊觎我的人太多，他才想着将我藏起来，关起来。
可是关久了，也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真的跟社会完全脱节了的话，活着恐怕也会没有意义了吧。
显眼的伤口用纱布包扎好，剩下的药物便又跑去药房拿——顾深始终跟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等他拿完药出来，我说：“是不是觉得，身为受害者的我会十分痛恨你，会拿法律的武器对付你？”
前些天的话，我可能是真这么认为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总算想起来那些美好的、自由自在的校园生活，都只是表面现象。同学与我交好，但并不交心，打个招呼的程度。陈佑初是我的朋友，但没什么事的话，双方也不会怎么联系。
我厌恶那些如毒蛇，如蛆虫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黏我身上。
惹我一身不自在。
没多少东西可以追忆的时候，这些肮脏的东西便会放大无数倍。
家里沈知昼的目光；学校里老师的目光；正常走街上若有若无的目光。偶尔手机会接收到露骨的、叫人想吐的短信，拉黑，删除，又一个新号码所发过来的骚扰短信。我将手机砸了，换了个新的，号码也注销了，可还是没有得到安宁。我得忍着，我得憋着，我跟父母商量，说想去报警，家里人却说这该是恶作剧吧，又免不了说我矫情，说我不是男的吗，男的被骚扰几下又不会少块肉，而且被骚扰，才说明我这张脸确实生得好看啊。
妈妈还建议我，长大后想不想去当明星。
爸爸说，明星都是戏子，应该考公务员。
哥哥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得看知礼自己的想法——沈知昼原来也这样帮我说过话啊，不对。等父母不在的时候，他又会撕开伪装，说我这样的废物也就只配当个不男不女的花瓶。
这些东西本来可以藏在记忆深处的角落里的。
“知礼……”顾深仿佛不会说其他的话语了，只会喊我的名字。
“没那个必要的……况且，我也说过很多次，我不会跑的。我也没想回去见沈知昼。这么久了，他应该对我也不见得多上心，随他去吧。估计没了我，他能自在好多。”
“……”
“顾深，我还想去其他的地方。”我说。
他的眼神灌满哀伤。
“你不可能无时无刻都能看住我的，毕竟你还得挣钱养我这个累赘。”
他的嘴唇嗫嚅半天：“……好。”
又小声说：“知礼，不是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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