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陆锦程还在消化这件事情，下一秒梁正铭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锦程早啊，有没有看我的信息？昨天没打电话过去，担心影响到你录歌……”
他的调子稳重冷静，语气却很急促，多年相处的默契让陆锦程听出来事态紧急，他开口说了个“我”字，发现嗓子完全哑掉，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梁正铭敏锐地捕捉到那微弱的气音，紧张问道：“林铖这个傻逼，把你嗓子往废里去折腾？！妈的，明天就得进组。”
“好。”
高热让他脑子迟钝，但并不妨碍缓慢思考。他把剧本下载到手机里，让梁正铭不用特意过来照顾。
他务必尽快退烧，今天之内把剧本消化，尽管是个艰巨的挑战，陆锦程又不是没试过。几年前他在一档边拍边播的单元情景剧待过一段时间，多位编剧联手创作，根据观众反馈调整剧情，演员每天收到新单元的剧本，后期短时间内制作出街。高强度的工作量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哪个环节拉跨了都会导致停播。
陆锦程那会儿体力还行，硬着头皮要上，被虐到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叫苦连天，也乐在其中。
剧集播出了200多集，几位主演刷脸跃到一线。现在没有公司敢这样做了——年轻演员撑不起来。
那会儿还是个配角，戏份轻，现在梁正铭说接替角色是“男三”，陆锦程匆匆瞄了一眼人设，没想还是个“哑巴”，台词没几句，难怪高寒敢把他往死里捣。
他迅速换好衣服准备上医院去，开了门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录音棚，需要叫个车，电梯里忽然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两位面色不虞，看到陆锦程在门口低头看手机，二人同时问道：
“你要去哪里？”
陆锦程抬头一看，高寒带了他的私家医生来，另外那位遮得严严实实、五官都看不到，然而高挑出众的身段还是轻易让人辨认出来。
“你来干什么？”陆锦程看着万长岳问道，声音沙哑难听。
“程哥，你嗓子坏了？”万长岳不满地看了眼高寒，快步往陆锦程走去：“我听说了你要进组，来跟你对一下。”
万长岳这话是客气了，分明是来给他指导的。
先前那演员的片段全部作废，剧组的资金在烧，已经没有让人慢慢入戏的时间。导演急得冒火，对高寒表面推荐实则硬塞进来的人十分怀疑，万长岳主动出来说，他对陆锦程有绝对信任。在提到那个实验性质的单元情景剧后，导演眼睛都亮了，从那个剧组出来的，没有哪位是闲角。万长岳便顺势跟导演请假，自告奋勇来给陆锦程讲戏。
“先进去吧，他发着烧。”高寒越过二人，把医生领进屋里，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医生替陆锦程挂了点滴，吩咐好怎么处理，这屋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他逃似地赶紧离开。
两尊大佛就在陆锦程旁边直愣愣坐着，他本该好好休息，但现实不允许。他抓紧时间过了一遍手机上的剧本，头也没抬：“岳儿，过来给我讲讲这个点。”
“剧本始终没有明说宋理是哑的，他应该缺一句台词？”
他的声音像被粗粝的沙石磨了一遍又一遍，万长岳心疼又惊愕——他的速度那么快，不仅没有遗漏掉细节，还分析出潜在问题。
宋理跟皇帝确实有一句台词，但是因为之前的演员试过几遍，效果都不好，被导演删了，这也使得导演跟编剧争执了一阵子。
剧本经过千锤百炼，没有一句废话，每句台词都有逻辑性在，因果相连。陆锦程资历太深了，他对角色的剖析和理解是一步到位的，立即就发现到宋理的角色缺了点什么。
万长岳曾经以为自己追上了这个成熟的演员，原来远远未及。
他在高寒冰冷的注视下凑过去，跟陆锦程头挨头脸贴脸讲了好一会儿话，才状作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纸质版剧本，假惺惺看了眼高寒，笑着来了句手机字小，不方便看。
高寒一脚把矮凳踹过去，万长岳吃痛地揉着小腿。
“这是我家，你要不想待着可以离开。”
陆锦程粗哑微弱的声音没有丝毫威慑力，警告的眼神却让高寒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他从来没有看陆锦程露出过这样严厉成熟的神色，霎那之间宛如自己在人面前只是个捣蛋的小孩儿。
高寒出身高贵，巨大的地位差距让他可以高高在上俯视所有人，自然包括陆锦程。他从没意识到这个顺从挨操的男人是比他大了一轮有多的长辈，在自己的事业当中发着光，被多少同行赞颂以及仰望过。
这一刻他在陆锦程面前折了颜面，被万长岳看了个笑话，却发现自己还不情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