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牧还帮着那个人说话，裴枝是一眼看得透透的，他气得戏也不看了，吨吨吨地猛喝茶，依然消不掉心中的火气，“啪”地将茶杯拍在桌上。
“离！必须离！真是知道你脾气好就欺负你，咱不受这气了！”
“不就是个离婚嘛，我教你，态度一定要强硬，想要什么必须提出来……”
“不要怕阿牧，还有我呢，他再敢欺负你，我直接一麻袋把他套起来揍一顿，真以为你背后没人了嘛？！”
“等协议签了，我带你去之前说的迤雪星，咱们去看雪，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
“……”
这些话直到周牧回到小别墅，都还回响在耳边，连带着嘈杂的戏曲人声，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吞噬。
关门的声音荡在诺大的客厅中有了回声，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暖色的家具或装饰，似乎更加显出寂冷幽静。
[周先生，您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呀，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周牧回过神，迈开步子，“和一位朋友聊得久了点儿。”
[喔！是裴先生吗？周先生来这儿这么久还没见您和谁聊得来呢，能交到新朋友真好呀！]
小云很为周牧感到开心，又道：[周先生，这次坎达曼星系的回归交接仪式很顺利，小云又搜集了些您伴侣的采访视频，要看看吗？]
“……不了，”周牧从杂物室中抱出一个半人高的磁能箱，“我们，明天就见面了。”
[嗯？大人这么快就回来啦？需要小云提前备些食物吗？]
“不用，他邀请我出去吃。”
[哎？]小云明显惊讶，[这好像是大人第一次邀请您吧？]
“是啊，第一次。”周牧在客厅点开磁能箱。
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磁能箱内可以扩展些许空间，只有半人高，实际上能装将近五立方米的东西。
小云看着周牧将常用的东西一件件装进去，不由疑道：[周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周牧顿了顿，接着放进一只喝水用的杯子，“我和朋友约好了，准备去迤雪星旅游。”
可渐渐地，当小云看到周牧将衣服全都放进去，甚至连内裤也一个没落下，不由问道：[周先生，您计划出游多久呀？真的要带这么多吗？]
它开着玩笑，[您快把家搬空啦！]
周牧正要把被褥塞进去，闻言，顿住动作，他抬眼看向四周，感觉少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少。
说到底，他在这儿生活了五年，却自始至终从未将自己当做主人，像是道影子，纵使晃荡了五年，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里从未变过，冷清、寂然。
[周先生，磁能箱快满了呀，您带的是不是有些多哇？小云觉得可以精简些，到地方再买哟～]
周牧缓缓垂下头，看着快要满溢的箱口，半响，他轻声“嗯”了声，“小云好聪明。”
得到夸奖的小云顿时欢快起来。
周牧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却也没有放回原处，而是堆在客厅一角。
他环顾四周，少了些他的东西，倒恢复了些原本的模样。
替换的家具都有好好地保存在杂物室，如果让人来恢复黑白灰的装修，大概只需要一天。
大概只需要一天，就可以完全抹去他的痕迹，恢复这栋小别墅初见的模样。
周牧轻轻呼了口气，这样也好，省了麻烦。
将磁能箱原样放了回去，又从衣柜深处拿出木盒，周牧抱着它坐在地上，目光怔愣。
裴枝曾问他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
五年前，面对清醒过来、恢复容貌的玄羲，面对一张张对“小混蛋”恭敬谦卑的面孔，面对一声声上将大人，一句句的敬语……
周牧曾想过怎么办。
足以仰望的高度，难以企及的距离，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小混蛋了。
洁白的床褥上，周牧从未见过小混蛋如此冷冽迫人的气势，他看过来，第一句是，抱歉。
周牧怔了一怔，往日的亲密仿佛转瞬消融于这两字之中，有某种无形的屏障骤然横亘两人之间。
他听到自己磕巴又客气地回，没、没关系。
他又说，我、我想回去。
抱歉，玄羲看着他，我会负责。
只两句对话，便奠定了两人相处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