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煅循声回头。
比唐煅回头速度还要快的，是孙卯的动作。
他几乎是弹射出去的，在唐煅的目光准确定位到声音来源之前先用身体挡住了那个位置。
在唐煅的印象中，孙卯的举止行动一直都是慢条斯理的，没感情的时候觉得畏畏缩缩慢慢吞吞，有感情了觉得斯斯文文风轻云淡。总之什么雷厉风行啊动如脱兔的，和他都不沾边。
今天这炮弹一样的动作倒是从未见过。
孙卯挡住的地方是房间的一角，阳光无法直射，是个暗角，加上堆放的东西多，那里很不起眼。但仔细去看，能看出那里有个角门，似乎通向另一个房间。
那奶呼呼的声音就是从这个门口传来的。
孙卯的反应实在是太欲盖弥彰。
来接应的警员已经到了，脚步声传来，有两三个人正往楼上跑。孙卯的表情更是紧张，嘴唇紧紧抿着，几乎是下意识握起了拳时刻戒备着。
唐煅没说话，把醉汉推了出去，顺手虚掩上了房门。
“你们先把他押回去审吧……呃先醒酒吧。看去医院还是回所里。”
“受害人呢？”
“还好。让人家先收拾一下，我一会儿带回去录笔录。”
对话声从门外传来。然后是警员带着醉汉下楼的声音。
直到那些脚步声彻底消失，房门才被重新推开。
似乎是怕人听到屋里的动静或是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孙卯一直僵硬地蹲在地上紧紧搂着孩子，一动不敢动。
“你放开，一会儿窒息了。”唐煅对他说。
孙卯如梦方醒般赶忙松开怀里的小孩。
为了不让孩子出声，他实在太过用力，被唐煅这么一说，吓得他赶紧查看。
好在孩子只咳嗽了两声，然后咯咯笑了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游戏。
全程孙卯都把孩子护在另一面，唐煅只能听到声音。
唐煅盯着孙卯的背影看了几秒，没有让他闪开，只是问：
“谁家孩子？“
孙卯蹭地一下站起身把孩子挡在身后。
“是别人的！“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表情极其防备，似乎像是有人要从他家拿走些什么东西，他急着阻拦，借口告诉那人说东西不是自己的是别人的自己做不了主没有别人的同意不要动别人的东西。
这和唐煅预期的反应不一样。
唐煅想过两种情绪。一则是平常的，春姐或者妮子再或者其他人的孩子，替人家看会儿而已。那就正常解释呗。二则是尴尬的，怕被误解为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那解释起来应该是慌乱或者焦急的。但这种攻击性的护食唐煅实在没料到。
看似在撇清关系，实则是尖锐的防备。
“别人的？“唐煅此刻盯着孙卯的眼神不是个扯闲篇的熟人，也不是等着他解释的前男友，而是个警察。
“不不不不是……“孙卯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说法的不妥，立刻慌不择路地修正。“是我的，就是我的……我自己的孩子。”
他也不管唐煅误会不误会了，欺骗不欺骗了，只要别被当成人贩子，别把孩子弄走就好。
唐煅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一是笑孙卯的演技之拙劣。只要相处久了，连汪昭炜那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在他面前说谎都能被一眼识破，何况孙卯这种到处都是破绽的表演。
二是笑自己在孙卯心中的位置之低，为了这么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孩子，宁愿信口承认有孩子这个事情，承认在之前的感情中有着巨大隐瞒。
那孩子似乎一直在孙卯身后拽他的腿，孙卯为了应付唐煅一直都没有回身理会，孩子得不到回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孙卯愣了两秒，也不知是明白藏不住便破罐子破摔还是被孩子哭得心疼，他还是转身蹲下抱起了趴在地上的小孩儿。
唐煅得以瞧见全景。
他对“孩子”没什么概念，几岁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更无法辨别。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婴幼儿”“小孩儿”“大孩儿”这三档。大刘家的属于第二档，这明显是第一档。大概是刚会走，只能蹦词儿但说不出整话的那个阶段。
看打扮应该是个小姑娘，粉色毛茸茸的连身小裙子，脑袋上揪了个小冲天辫，绑着个带小花的皮筋，倒是干净漂亮。
孩子抱着孙卯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孙卯晃动着双臂轻柔上下颠着，嘴里也嗯嗯哦哦地耐心哄着。
动作极其娴熟，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临时“偷来抢来捡来或者替别人照看”的孩子。
孙卯的脸埋在暗影中，唐煅瞧不清，但他暗戳戳的小心思唐煅却能瞧出。
孙卯一边哼哼唧唧哄着，一边很不易察觉地缓慢转身，直到背对着唐煅，把孩子护在胸前与唐煅的目光隔绝开。
然后他又一点一点像里屋挪动，把孩子带到离唐煅更远的、不可触及的安全区域。
“你得跟我回所里录口供。”唐煅平静地说。
“凭什么。我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好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