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灵——”男孩尖利的声音响彻森林，震起无数飞鸟。他瞳孔剧震，连握着枪的骨节都泛白了，木楞地看着女孩被巨蟒瞬时扯入浑浊的河流中。
太快了……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刚刚他们还在尾随着它……谁知道，浓密低矮的灌木之后竟然是一条河。巨蟒的尾巴卷住了女孩纤细的腰，让她连呼救声都没发出，就被整个拖了进去。
巨大的惊恐与无措之下，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直以来他都是越灵的小跟班儿，此刻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即使知道前面危险得要命也迈不出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脸上热热的。
他被吓哭了。
迪恩感觉自己的脚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连手都在哆嗦着，枪早就掉在地上了。水面平静没有波澜，一点也看不见那条巨蟒到底在哪里……会不会下一秒就把他也拖入深渊……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踝，水花溅在迪恩脸上，什么也看不清。他立即尖声惨叫起来，胡乱蹬踹着抓住他的“东西”，活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
“……”
越灵闷哼了一声，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右手的军刀猛然插入湿泥里借力。她的身体修长纤细，动作灵巧，瞬间便从河流里一跃而起，整个人落在了草丛中。迪恩这才看清是她，嚎啕大哭着扑了上来，尖声道：“我以为你死了！！！越灵——我再也不来了，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
越灵说：“别抱我，现在我身上有很多寄生虫。”
迪恩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了三步。
越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她身上湿漉漉的，在水里搏斗了一番，污浊的泥水甚至滑入了防护衣内，连皮肤都感觉到了冰冷，更别提裸露在外的脸上全是污泥。
……
“你要干嘛？”越灵听见沙沙的电流声，迅速套上干净的衣物。
“别给我妈妈打电话！”
“知道。”迪恩呜咽着说，“我找我妈还不行吗。”
“……”越灵从后座爬到前面，看着外面崎岖的路压着声音道，“这么短的一段路，等你打完电话就到基地了，何必让阿斯佩阿姨担心呢。”
“谁让她担心了。”迪恩哭着说，“是你让戈兰叔叔担心才对吧！！呜呜呜……”
“我没有。”越灵说。
“你怎么没有。”迪恩呜呜地说，“要不是、要不是我妈妈命令我跟着你，我才不来呢……呜……”
“那你下次别跟着我来。”越灵说。
迪恩瞄了她一眼，哭得更伤心了。
越灵对这个弟弟感到很无奈，忍不住解释道：“我只是想研究一下这里的植物分布……那条蟒蛇那么漂亮，而且性格也很温顺，你看，跟了它一路，它都没有回头示威过，谁知道它会把我当成食物呢。阿姨接通了……快接电话。”
迪恩闷闷地嗯了一声。
越灵把眼神移到了前面，听见阿斯佩温柔的低语。迪恩虽然哭得要死要活的，可也真的没说什么，就像往常一样告诉妈妈自己马上就要回家了。他挂了电话，车内一时沉默了起来。
“你不给戈兰叔叔打电话吗。”他说。
“不打。”越灵道，“你已经问了我都数不清多少遍了。”
“哦。”迪恩抽着鼻子说。
他又瞄了一眼越灵。
副驾上的少女鼻梁高挺，眼神沉稳，一头短发。虽然只比他大了一个月左右，却沉着得像个大人一样。
和那位父亲敬重的军长一模一样。
但是，虽然和越灵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他却很少见到戈兰叔叔和她的父亲们。至少，他没有见过越灵像他一样缩在父母的怀抱里抽泣过。
越灵好像从小就这么沉稳了。
“看我干什么？”越灵说。
而且还用这种同情的眼神。
就像她是个没人疼爱的孤儿似的。
“你妈妈不爱你吗。”迪恩觉得自己又想哭了，他甚至打了个寒战。“你从来不给戈兰叔叔打电话。我们只要一能平安回去，就要找爸妈，你从来都不。”
“因为我弟弟很能讲，比你还会说废话。”越灵说，“烦死了。要是我们都给我妈打电话，那我妈也不用干别的了。”
迪恩浑身一颤，脑海里立即浮现起了一个灰发的高大少年。
他咽了口唾沫。
越灵道：“专心开车啊。你不开换我。”
迪恩马上把自己从思绪中扯出来，抽吸着一路开回了基地。
这里早就不是臭名昭着的集中营了，依稀可见末世里人类群体建造出的城市轮廓。
建筑越来越清晰，越灵抬头看了一眼。
一座最高的了望塔，顶端闪耀着月色似的光。
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