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大雨，淅淅沥沥的，变成小雨。
祁连执剑站在辇上，眉头微蹙。打头阵的几只恶鬼忌惮他，却也不肯罢休，凶神恶煞地低伏在地，伺机待发。
“干脆杀了算逑。”少年早忘了这些人是昔日同僚，再死一次，就是灰飞烟灭。
若华搀着严泼走了过来，见此僵局，提议道，“不如，我们先行离开。”
“若华仙尊，”祁连开口，指了个方向，“先回花神谷。再去渤海之滨。”
“你一个人，行吗？”严泼没好气地瞥了少年一眼，“他又不会接生，万一…”
“严泼，”若华紧了紧严泼的肩，“听他的，我们走吧。”
为防冤魂外逃，英魂冢的结界不能打开。云辇只能先驶出小道。
恶鬼成群结队地扑杀上来，祁连在云辇周围布下结界，仅用剑气将他们逼退。少年左右攻防，打得手软，愤恨地咬牙大喝，“贪心不足！猖狂至极！”
云辇跨出结界的最后一刻，少年将祁连按坐在辇座上，“你也走，我留下镇压他们。”
说罢，腾身下辇，一根破竹竿舞出了千钧之势，“来啊——”
首当其冲的恶鬼瞬间被击杀，化作点点绿色萤火升向天空，“我今日就杀光你们！永绝后患！”
一道气劲从后方袭来，他想也没想便反击回去。
不对…
视线穿过鬼潮，隐约看见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影。
“将军！”
少年话音刚落，一团冥火不知从何处飞出，青光乍开，顷刻间数十只恶鬼泯灭。
“将军…将军…”少年丢下竹竿，扑跪在祁连身边，“我…我…我伤到你了…”
祁连双膝跪地，半身前倾。左手握剑支在身侧，右手揽扣在腹底。发梢垂落，遮住面容，忽地扬手，扇了面前的人一巴掌。
“我以为，”他提起少年的衣领，泪光晕湿眼尾，“你杀他们一次…已经够了…”
冥火变回身着龙袍的叛军首领，与少年身形重叠，最终化作垂首不语的不离上仙。
今日种种，因他而起。
百年前，他不甘孤寂，堕入轮回。
随祁连杀敌，动了情念。
祁连将他逐出军营，他便揭竿而起，杀回皇城。
那三千人落草为寇，为了动摇人心，竟散布祁连通敌叛国的谣言。
实属该死。
但他没想到，一世轮回结束，祁连会同他说，破镜难圆。
破镜难圆，他偏要圆。
祁连始终不从，几次险些散了魂魄。
他一怒之下，化出身外化身，将本体放逐于荒冢之中。
上清界五位上仙，分管五行。他所属的土脉动荡，致使下界饥荒肆起，百姓颗粒无收。其余四位规劝无果，只能重启五行。
五行仙胎，须得诞生在同一日。祁连在那时已有了身孕。
这才有了后来，成钰病亡，若华成婚，严泼和祝灿接连身死，来到上清界，又在今日或早或晚地，发作生产。
“他们该死。伤你的，都该死。”不离拒不认错，“杀一千次，也不够。”
几千人命，对于上古大神来说，连岁月洪流中的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那凡间的百姓呢？因为你失职，饱受疾苦的百姓，他们又伤害了谁！”祁连连珠炮似的，把憋在心里的怒气都撒了出来，“发起脾气来，就不管不顾，你这样，让我怎么、”
他突然推开眼前之人，捂腹垂首，气息急促。
不离气焰顿消，手还没碰到祁连，又被他一掌推开半丈。
“把小离…叫出来…我现在…不想见你…”
“我杀的人他就没杀么？你为什么总是偏袒他？”
“呵…”祁连被他气笑，摇摇头，懒得再同他争辩。
不离见他低头不语，也恼怒地不想说话。
眼神落在祁连高耸的腹部，两相沉默。
祁连置于腹顶的手越收越紧，指尖挖出道道衣痕，直至陷进皮肉里。
里头就像关了数只凶兽，张牙舞爪地要挣破胎衣。肚皮蠕缩个没完，一会儿这隆起一块，一会儿那边起伏得剧烈。
他的手只能压住一处，没有血色的唇开闭了几次，也没呻吟出来。大滴的额汗沿着侧脸淌流，悉数坠在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