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一大早就爬起来捯饬自己，他昨天和女朋友谈心两小时最终成功和好，又把半途而废的约会重新提上日程。
没想到夏天和沈修远比他起得还早。
他下床的时候，沈修远正靠在床头回手机消息，夏天拎着食物刚从外面回来，让他过去一块吃早餐。
就是……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仔细看的话，有时候沈修远捏着筷子去夹食物或者握着杯子喝豆浆，夏天的视线会很快地掠过，然后再飞快移走。
而当沈修远转眼去看夏天的时候，他又总是垂着眼皮，像是要把眼前普普通通的肉包子盯出花来。
张力疑惑地看了看沈修远，又看看夏天，这俩怎么又从好基友变回塑料兄弟了？
他十分摸不着头脑，对于两人的关系为什么变好又为什么变怪一点头绪没有，但在一个屋檐下一起住了一年多，他觉得自己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两人的性格。
夏天和沈修远其实很像，平时待人温和宽容，交游广泛，有同学朋友求助时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真诚且不求回报，对他人的缺点和小小冒犯又很不在意，能轻松地获得他人的好感和友情，但边界感又很强，很少会向他人求助，很难完全信任某个人，也不会轻易让人走进自己的内心。
相比过去或者未来，他们更活在当下。
不过，因为沈修远比同龄人优秀得多，又不具备生动活泼的烟火气，在外人眼中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男神。而夏天更为俗气，如同每一个平凡人，有喜有怒，有努力也有懈怠，有临时抱佛脚，也有满口段子。
只有和他们近距离相处过的人，才会知道高岭之花也有软萌之处，平凡人也会有强硬的一面。
他之前一直以为两个人是本质相似所以同性相斥，搞半天可能只是过于慢热现在才发出/接收到友情的信号？
算了，两个擅长调停处理矛盾的人，总归是打不起来也吵不起来，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张力开开心心地吃完早餐出门赴约。
门被关上后，寝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含糊的咀嚼声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沈修远放下筷子：“夏天，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天抬眼：“你什么都不记得？”
沈修远望着他，摇摇头。
“我又收到了短信，”夏天掏出手机打开收件箱，展示神秘指令和那个停在8分21秒的倒计时，“这次还有一个时长30分钟的倒计时。当时你的状态很像昏迷，我有点担心，暂时又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先按照要求去做。”
他没提及自己变质的愤怒和不纯粹的欲望，只简短地说了句对不起。
沈修远想起刚醒时鼻尖隐约嗅到的腥味，还有被换掉的床单，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舔舔唇，回了句没关系，“只是用手……而已，你不用太在意。之后呢？”
之后——夏天用光半袋抽纸，才勉强擦干净枕头和床单上的精液，擦到手肘的时候，沈修远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在做什么，得不到他的回答就使劲儿把头凑过来，拿脸压住自己的胳膊不让他动。
腕部半凝固的液体被沈修远蹭到脸颊上一些，又被他伸出舌头舔走一些，然后他小声嘟哝着好腥再次陷入睡眠。
这样自然的亲昵所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虽然不知道沈修远什么时候又为什么对他生出这种感情，但夏天很了解自己，他会种一株注定枯萎的花养一条注定死去的狗，却不会也不能爱上一个注定没有结局的人。
更何况沈修远是天边高远洁白的月亮。
他不知道月亮为何垂爱，但他知道，月光永远不会只照耀在一个人身上。
夏天沉默片刻：“然后我再叫你的时候，你就醒了。”
仅仅一晚过去，夏天脸上那种温暖生动的表情就消失不见，空气中心照不宣的默契暧昧仿佛也消散一空。
沈修远读懂了他的沉默和简略，或者说领会了夏天的冷淡表现背后所隐藏的意思——他在以一种不易令人察觉的方式，用成年人心知肚明的你进我退的交往规则，来拉远彼此的距离，或许也在撇清沈修远的责任，为了保护他免于本不该遭受的伤害。
可沈修远愿意。
一定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夏天感受到了不安，不安到要把他远远推开。
沈修远的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倒计时停止后，夏天发出很多条短信向对面确认他的安全。
你看，他明明能感受到的，夏天向他坦白时的信任，在他受伤时的关心和真诚，不仅是出自作为同学的欣赏或者作为室友的情谊，而是作为互相吸引的两颗心中的一个，萌发出爱情的两人中的一方，他明明已经开始感受到了夏天的动摇。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要推开他？
沈修远紧紧握住夏天的手，澄净的眼眸似乎盛着满满的真心，要直直地望进夏天心里：“我愿意帮你，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不在乎你对我做什么，我只在乎你。夏天，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原来这样的眼神，代表喜欢。
夏天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不如说当他试图回忆沈修远，脑海中浮现的总是这样纯净专注的眼神，借他课堂笔记、向他分享水果零食、和他在图书馆偶遇、一起在林间小路漫步……甚至记忆中短暂的日常相处，沈修远都是在用这种眼神看他，还总是含着笑意。
而他们相处时总是沉默无话远多过相谈甚欢，比起夏天或沈修远与他人的相处，并没有亲近多少，反而更显疏远。
因此直到昨夜，夏天都是把沈修远放在一个普通朋友的位置，他以为沈修远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