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大楼被血气环绕,死寂沉重。
仇琛顿了顿,再度把手从一个人的脉搏间收回,ENIGMA的精神触须留下的痕迹正缓慢消散。
他环顾长廊,尸体层层叠叠,像铺开的血毯长花。
属于向导的精神力治愈在长廊尽头的门外闪现越来越低微的碎光,仇琛皱眉,迅速赶上前,推开门。
房内被翻打得一片狼藉,血迹斑斑,死不瞑目的哨兵仰头盯着天花板,胸前插着一把刀。
仇琛站住了脚步,从这幅可怕的场景里一下子预见到无与伦比的朝局如棋互废兴,而此刻他站在风暴眼中心,最后的平静。
仇琛怔怔地转头,看向沙发前的人,石芷鹤半跪在地上,紧紧拉着褚衡的手。
褚衡半阖的眼珠转动,余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哨兵感到全身发凉。
石芷鹤转过身,视线落在茶几未凉的茶上,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带血的双手捧起杯子,仔细嗅闻着,但他什么也闻不出来。
OMEGA声音发颤,朝ALPHA举起杯子,茶水因石芷鹤的手颤而止不住地荡漾。
“仇琛,你认得出来这是什么毒吗?”
仇琛迈出步子,俯身半跪在桌前,在识别出气味与茶汤颜色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他张口,呼吸几近停止,来不及再和石芷鹤说些什么,哨兵一把将褚衡的手臂一手握住,转身把人拉扯到后背上,背起,踹开门朝外狂奔。
黑夜无尽。
褚衡嘴边的血淌在他的脖颈间。
褚衡轻声说:“仇琛,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停在这一刻也好。”
褚衡轻轻闭上眼睛。
“至少有你陪我。”
哨兵与向导之间的链接,将灵魂缝合,记忆,人生,悲欢,生死,都会共振发生。
仇琛屏住呼吸,竭力奔跑。
他为什么要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把舰停得这么远?
颈后的呼吸开始微弱,仇琛忍受不了地低吼。
“你不是不准我死吗?!”
褚衡笑了一声,说:“现在这个情况,我没办法控制啊。”
仇琛呼吸颤抖,尾音愤怒,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哽咽:“你戒心这么重,干嘛喝那杯茶!”
没有回应。
仇琛脑海开始空白,心脏发紧。
“喂,褚衡,和我说话!”
褚衡的下巴微微动了动,像只奄奄一息的猫,在努力听着仇琛的话清醒。
“我小时候,特别讨厌皇宫,你也一样吧。”
“我想逃走,可我逃不走啊。”
“仇琛,你为什么不帮我。”
“这个世界恨我,你也恨我。”
“为什么都恨我。”
温热的液体落在仇琛的脖颈间,哨兵的步子在顿住一刻后开始更加狂奔。
回忆中带笑的少年褚衡开始支离破碎,他癫狂地踹翻空棺,所爱之人被害得尸骨无存。
他求的那个追封,残余的金勋章,意义变得虚幻而易碎。
仇琛无法赞同他,无法靠近他,更无法杀死他。
如果他一生要与人共享灵魂记忆,只能是眼前人的话,他会见到什么?
是漫天血海。
空气中还残留着血雾,仇琛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心脏和灵魂一起因为这场毫不留情的屠杀震动发颤。
黑夜从他的指间淌过,血泪交织,他肺间呼啸,带出刺痛。
链接微微亮起,又再度熄灭。
褚衡睁开眼睛。
银色橄榄枝交替的圆环天花板,他回到了白塔。
他微微动了动,趴在手边的石芷鹤就突然惊醒,爬起来的瞬间,崴了一下,扶着肩膀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