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一年暖春，雪化得快、花开得早，徐小猫的风寒在寿春满城的月季花苞绽开前便好了个七七八八。
没了寒病拖累，徐小猫就不许哥哥再出去讨饭偷盗，而是每日跑去集市里捡些贱价的果菜买回来，他手巧心细，拿些粗盐和荒地里找来的野香草，就这自己在桥洞边搭起来的小石灶，便能烹出各色味美又饱腹的汤菜。
太吾戈临不用再殚精竭虑为他找药和照料，四处打听后，去城内一处驿站找了个代笔替人写信的活计。
他字写得漂亮利索，每日赚来的工钱够兄弟俩吃饱穿暖，不仅隔几日能吃上顿荤腥，还能留下少许结余攒起来。
徐小猫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转，二人几日后便要启程离开寿春，存下来的铜板除了里上的盘缠外还有些余钱，太吾戈临便去裁了几尺结实耐用的棉麻布，购了些针线，要给个子蹭蹭往上窜的徐小猫缝一身合身的新衣裳。
然而徐小猫只在旁边看他缝了两三个针脚，面上就露出了难色。
这三个针脚，最小的仅有米粒宽，而最宽的已经赛半截手指的长度，若真让哥哥来缝完这件衣裳，恐怕一穿上身就立刻散架了吧……
“哥哥，还是……还是小猫来吧。”他从神色忸怩、双颊微红的哥哥手中接过针线，“哥哥白日里做工辛苦，早些歇息便好，小猫虽然没、没什么用，至少缝补炊饭的杂活还是能为哥哥分忧……”
太吾戈临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将河岸边的碗碟杂物收拾整齐。天色渐暗，他回头见徐小猫正要点起烛火，脑筋轱辘一转，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柄散发出莹莹绿芒的断剑，放在了徐小猫跟前。
“蜡烛贵，用这个，能看得清么？”
“这、这断剑，竟然会发光……”徐小猫惊了一下，“好了不得的宝贝！”
太吾戈临无言盯着小孩俊秀中带着丝呆气的脸，心想，也不知你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从刚才听见自己攒钱为他买了布匹裁新衣那时起，就莫名其妙地心绪不宁到现在，这读心仪一般的伏虞剑柄也跟着在他灵台里头亮成了个绿蜡烛。
“唔，哥哥，这剑柄是你……你救我那时用过的，又这样神奇，一定是个极珍贵的物件。”徐小猫犹豫着道，“拿给我当盏灯用，未免也太——”
“哼。”
这一声里，夹杂了许多徐小猫听不明白的厌恨。
“一把齐根断掉的破剑罢了。”少年人碧蓝的瞳里映照出剑柄的幽光，“从前完好时或许尚还有些威风气，然而现在只是个残缺破烂。既然已做不成剑，拿来做盏灯又如何？”
……蜡烛的确昂贵，能省一点是一点。徐小猫于是就着剑柄的光缝起了衣服，一边与脱掉鞋袜外衫一头钻进草席上被褥里的哥哥寒暄起来。
“哥哥，这把断剑是什么来历？”
“是我义父留给我的。”
“原来是传家宝……这残刃看上去真是奇特，虽然呈白色，却不像玉石，也不像金铁所制……哥哥，你义父可说过这剑是何材质么？”
太吾戈临窝在被子底下，闷闷的声音传出。
“义父说，是用骨头炼制的。”
吓得小孩儿手中的针都掉到了膝头，喃喃拾起针线：“骨、骨头也能炼剑？这……有些邪门儿啊……”
这拘人主人魂魄、夺其毕生功力做后人嫁衣的玩意儿，可不邪门儿得紧么。
太吾戈临蜷在满是皂角香气的被窝里，翻了个白眼。
“临哥哥，明早吃什么？”
“南街的包子，孙老伯让咱们明日过去。”
“唔，那老伯心真好，隔三差五便施舍咱们一屉包子。”
“……我总觉着那孙老伯不像个卖包子的，胳膊快赛我大腿粗了，看身型倒像个铁匠。”
“许是每日和面练得的臂力罢……”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三刻钟，徐小猫手中穿针引线，衣物已然成了个粗略的形。
“咦？”男孩迟疑道，“哥哥，这剑柄的光，怎地突然熄了……”
恐怕是因为你小子心终于静了……
“嗯，无碍。扔过来，我收着。”半个雪白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在月光下泛着银芒，“哥哥有些疲累，先歇息了……黑灯瞎火就别忙活了，快去打坐。”
“内功越深，内息才越稳定，你身体天生有亏，千万不可怠慢。”
徐小猫去河滩空地一张草垫上闭目打起了坐，隔他们位于桥头底下的小蜗居稍有些远。
断剑摸上去还带着凉意，太吾戈临背对着弟弟侧躺在床，手掌握住圆柱状的剑柄，用贴身里衣仔仔细细擦拭起来。
被窝里暖融融的，今日也吃了饱饭。
俗、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本就是身体躁动的年纪，还生了一副天生欲求极旺盛的双性体。早晨从淫梦中醒来、裤裆被腿心肉缝间流出的水浸得湿透这样的事，隔三差五便有发生，而出谷以来的日子里，又一直和徐小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同榻而眠，实在有些……不好办。
日子清苦忙碌，时常还得为了温饱发愁，更没余裕去找个什么男人来排解。
太吾戈临呼吸渐渐急了些，握着剑柄的手慢慢往下挪去。
哼，把神剑当成盏灯烛用有什么稀奇？总归早就认他为主，是他的东西了——小爷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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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湛卢山。
铸剑山庄神匠的炼器之所，皆修建于山中一处地火天坑旁，以便取用地火开炉冶器。湛卢山出产的兵器之所以品质独步天下，与所用地火火种的神异脱不开干系。
传说这处地火坑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祖师欧冶子为铸成神兵，以身殉剑的殒命之地。
欧冶子乃开创天下炼器之道的先圣鼻祖，虽是以凡人之身修成大道、位列仙班，却凭借一身玄妙精绝的炼器本领在众多神魔仙修之中拥有超然地位，据传，就连拥有创生大能的人族始祖女娲也曾委托他冶铸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