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坐在石凳上。父亲站着,他逆着光,但是他的表情却清晰可见地透露出一个辛酸。
“呃啊……啊!你干嘛!!”儿子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
“钵仔糕哇!钵仔糕哇!二十年老字薅!一蚊一个哇!”远处的老板莫名地叫得更大声了,路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钵仔糕档口。
“跟我回家,好不好。”父亲的眼眶红了。
“哎嘿……你怎么找到这哒。”
“我就怕……我找到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呃啊……那个……”
“回家吧,好不好……你哥那边没事的,有我在。”
“那个……”
“求你了。”
“我说……咱换个地方好吗?”儿子看着路人用一种…………“腐女”的眼神看着这边。
“……嗯嗯呃!好——”
他们来到一个公园的儿童设施处,今晚刚好没什么人。
儿子弓着身子,爬上滑梯口,父亲则坐到旁边的滑梯口。
儿子抱着腿,父亲盘坐着。
“我……”“你……”
“你先说。”“你先说。”
“好,那我先……”“那我先说……”
两个人又心领神会地缄默了。
“我……忘不了这一天,那个爬架。”儿子转头望向那个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矮的横爬架。
“你……真的,嗯呼……没必要再在意啊……那时候你们都小……”
“可是我真的推了他啊……而且……我不是完全无意的。”
“……”
“你那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我至少懂恶作剧吧?”
“我当时……就是想……吓一吓他给他……壮个胆……然后……”儿子反复摇头,右手遮住双眼,上齿啮着下唇。
“都已经过去了!而且你不也什么都让着你哥十多年了吗!”
“可是……他根本不接受啊……”
“而且……说句不好听点,我这么让……他……是为了让我自己别有那么多……负罪感……我坚持到现在……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应该有的那种……感觉……要是……我……我不坚持……那……长久以来……我做的又是什么……我又……为什么要……”儿子越来越哽咽。
“……你知道嘛?其实我也很愧对你。”
儿子继续用手蒙着眼。
“你妈离开后,你又出柜……我真的完全——被怨念冲昏了头脑……”
“你明明一直是一个很乖很上进的孩子,你哥怎么对你刁蛮无理,你都笑着对他。难道这还不够吗?!”
“和我有矛盾后,你自己打零工自己供学费,我给你打的钱你也一直没用吧?”
“但是……你过节还是会送东西给家里,虽然经常是寄来,你哥那份也没漏,虽然你哥一样没要,可是我都存着。”
“你不是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我怕你像18年前一样……”
“噗嗤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嘛……”儿子仰头笑后又低下头。
“18年前,我们也没想到你会做出那种事。”
“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嘛。”
“你真的——!吓死我和你妈……怎么有人,六岁,会因为愧对自己的哥哥,来冲边跳河……”
“可是……他不还是一脸‘怎么没死掉’的眼神看着……我……吗?”儿子勉强笑道。
“你哥伤得根本不重!”
“啥……?粉碎性骨折……叫不重?”
“至少……他现在恢复得很正常……而且讲实话,我们也因此给了他很多偏爱,这是你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的啊!”
“可是,那之后……我……每次找他,他都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我每次一有什么好吃的……我就拿给他……自己也没来得及吃……然后……拿给他之后……他扔到地上……还狠狠地踩……狠狠地……嗯呃……”儿子低下头吸鼻涕。
“怎么有这种事???”
“呃啊……我其实每次都有打扫掉。”
“我真的——你……”父亲扶额皱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