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搭乘客人的船只在两天后抵达目的地的港口，赫伯特带着塞西尔下船，一路往海德拉城去。港口所在的城市民风奔放，从下船开始，码头就有不少年轻漂亮的‘流莺’，见到塞西尔仿佛见到了宝贝，漂亮的酥胸几乎贴着他身体：“先生，来‘夜莺’吗？看您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好好休息呀，我们会照顾好您的！”
塞西尔侧身避开流莺们的身体，礼貌地摇着头，飞快闪身离开了是非之地。赫伯特好笑地看着他避犹不及的神色：“您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别笑话我了，先生。”塞西尔无奈地将茶色玻璃眼镜推了推，他的左手上带着一枚银色的飞鸟戒指，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赫伯特耸耸肩，在码头出口处雇了一辆马车进城。
又是三天，他们终于抵达海德拉城，总是笼罩着一层雾气的海德拉城少见的透出了明媚的阳光。他们询问当地人，兜兜转转找到白玫瑰街时已经是傍晚。这是一条很少人的街道，店铺和住宅都很少，而塞西尔不着痕迹打量着两旁，店铺里的人都有着深浅不一的红色或是红棕色眼睛，他立刻明白了这条街道的秘密。
桑德罗酒庄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浓郁香醇的酒味扑面而来，店长在里面吆喝着伙计快些将酒桶运上车：“快些快些，今天是安德莉亚公爵订的货物，迟到了我们可要挨骂了！”
塞西尔听到名字一愣，似乎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赫伯特拿出金色的小牌，扣了扣打开的酒庄大门，扬声说：“打扰了先生，我们想找人。”
店长回过头，一双红棕色的眼睛眯起来，打量着这个穿着整洁的客人。在看到对方将眼镜摘下，露出同样红棕色的眼睛时，店长才松了口气，示意客人进来说。
酒庄满满都是葡萄酒，曼斯的葡萄酒在整个北方都很出名，价格也昂贵，是大贵族们展示自己财力的好物件。“你们找谁？”店长说话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些。
赫伯特将金属牌交给对方，并没有过多解释：“卡洛琳·斯特林阁下让我们来找卡文迪许领主，这是她给我们的，她告诉我们来找您，您会帮助我们寻找卡文迪许阁下。”
店长认真看过玫瑰金属牌，确认是真实的，他对两位客人点点头：“请稍等。”他转身走进了酒庄更里面，从里面拿出两张印着深红火漆的信，对赫伯特笑说：“你们来的凑巧，要是晚一天，就只能到圣锡林去找领主阁下了。今晚是安德莉亚公爵举办宴会，正是为领主阁下准备的送别宴会，在海德拉城的血族都有机会见一面两位阁下。”
“圣锡林的曙光日不是快到了吗？安德莉亚公爵不打算回去？”赫伯特顺口问一句。
店家爽朗地笑道：“回去的。但是公爵阁下的性格就是这样，何况听说阁下正在追求领主大人，这么听来，这场送别宴会是不是就不奇怪了！”
赫伯特愣了愣，也笑起来：“说的是。感谢您，先生。”他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
店家将他们送到门口：“白玫瑰街前面有一家酒馆，宴会还没到入场时间，您可以在酒馆喝一杯休息休息，那里的老霍尔会雇马车带各位去宴会地。”
大概血族都是讲究的，酒馆和人类的酒馆也不一样，干净整洁，坐在里面的先生和女士都低声交谈，伙计放下精致的高脚杯盛着并不算昂贵的红酒，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混着血液。塞西尔坐在木椅子上，手里晃着红色的酒液，里面的血液味道不算难闻，可半点也没有他在金鸟山庄里喝到的那么可口。
赫伯特见他一脸一言难尽，笑道：“怎么，还是不适应吗？”
“什么？”塞西尔问。
“人类的血液。”赫伯特向他举杯，将酒液和血液一起喝干净。
“不，”塞西尔摇摇头，半晌又落寞地笑了笑，“好吧，我确实是不适应。我总会想到小时候在学院里听到的，血族的进食总会伴随着一具人类尸体的诞生。”
他隐瞒了一些，总不能说，他更喜欢罗曼交给他的血液，以至于除那之外所有的血液在他喝起来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瑕疵，甚至让他觉得难喝。
赫伯特诧异地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您真不愧是人类养大的孩子。血族进食不需要杀死人类，那只是某些极端者的行为。您还没有接受过练习，所以才会不知道该怎么做。您是想到了您的养父吗？”
塞西尔皱了皱眉：“我的父亲？什么意思？”
赫伯特扬着眉毛，惊讶地看了他一会，直到对方着急追问，这才目光复杂地说：“您不记得了？您觉醒血脉那天，在罗曼伯爵脖子上留下了一对齿印。”他委婉地表述，可是塞西尔还是差点打翻了酒杯，他本就白的脸更加苍白，几乎连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颜色。
“那天我去为你们两位医治，您肩膀上的伤不然是怎么来的呢，”赫伯特叹着气，明白了事情原委，“您没有血族的亲族看护，血脉觉醒时控制不住欲望多吃了几口，先生害怕你也是正常的。”
他看着面前的年幼血族——对于拥有长久生命的血族而言，塞西尔确实只是年幼。他看见伯爵的养子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忽然又焦急起来，似乎归心似箭。赫伯特叫着他：“您先冷静，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您想要回头去？”
塞西尔手肘枕在桌面，修长的手指抓进细密的金色长发，眼睛更红了：“可是……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您知道父亲从哪里收集到血液吗？我不相信他会为了每个月那么几天去专门找一个人取血！”
“小少爷，您的父亲实在是太疼惜你了，”赫伯特觉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罗曼远在南边，塞西尔怎么也不能插翅膀飞回去。他对塞西尔投去怜惜的眼神，“那是他的血，您喝过的所有血液都是他的。他是位善良的人，至少我没有见过肯用自己的血养一只血族的贵族，您的养父是我所见过的唯一。”
20.
公爵名下的庄园有很多，除了德兰庄园外还有一个没人知道的庄园，比德兰更大，不过少有人类能来这里作客，今夜来的客人们都非常荣幸。庄园入口渐渐热闹起来，亚瑟·卡文迪许站在露台，手里端着满是血液的酒杯，月圆下映照出他白金色的发丝，血红的眼睛通透得就像是宝石。安德莉亚靠在房间内的椅子上，红眸子赤裸裸打量着外头站着的英俊血族，她踢掉脚上白色的高跟鞋，将双脚搭在椅子扶手上，无奈地叹着气。
亚瑟回头的时候看到公爵的坐姿，和她那夸张的无奈表情，他将酒杯放在小桌，询问：“安德莉亚，我的耐心有限，艾丝翠得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安德莉亚看着圣锡林的领主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衣冠楚楚的模样，心里总是被勾得火热。她追求亚瑟不下五十年，领主总是避着她，好不容易找到办法能让他多和自己说说话见见面，这血族却非得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她时不时会关注西洛城的情况，到底是亚瑟的侄子，奥萝拉大公的直系血亲，尽管安德莉亚不是什么善良的血族，偶尔也喜欢捉弄亚瑟，可也不会愚蠢到将塞西尔置之不顾。
公爵半嗔半笑地说：“我只能给你大概的方向，亚瑟，可是你也去找过了，没找到，也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