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李曾伯终于在天地交界之处找到了一个黑点。渐渐地,那个黑点越来越大,终于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之后的漫长时间里,他们就看着它在雪地里慢慢铺开,无边无际。直到一杆九斿白纛出现在了望筒里。
李曾伯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这个饵,把忽烈也勾来了啊。”
一根巨大的木桩被敲在雪地里,将汗帐固定住。
塔察儿进入汗帐,一路走到了蒙古宗亲那一排最前面的位置,站定,向忽烈深深鞠了一躬。
“大汗。冬天就要过去,春天很快就会来了,预祝大汗凯旋。”
忽烈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道: “本汗刚到河套草原时,李瑕身边只有不到一万人,现在他有了三万三千余兵力。越打,他的兵马越多。本汗什么时候能凯旋?”
塔察儿羞愧不已,应道: “我真是一个废物。”忽烈不置可否。
也就是塔察儿是东道诸王之长,是助他登上汗位的第一大宗亲功臣。否则凭塔察儿在这几场大战中的表现,他要夺掉塔察儿兵权。
“马上就是汉人的新年了,李瑕一定很想回到长安,心情像箭矢一样急。”
“大汗放心,我们一定把李瑕留在漠北。”塔察儿此时才解释道: “其实李瑕的兵力没有增加,他的唐军已经只剩下三千骑兵,是兀鲁忽乃来支援李瑕了。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
“好事?”忽剌忽儿反问道: “那你一直打败仗也是好事,能让我们统领更少的疆土,更轻松。”
塔察儿道: “兀鲁忽乃离开了伊犁河流域,正好遇到大汗亲征,一次把她和李瑕都击败了,免得再派大军西行,节省了口粮,当然是好事。”
忽烈道: “八剌,你觉
得呢?”宗王中有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他名叫 “八剌”,是察合台的曾孙,与兀鲁忽台的儿子木八刺沙是堂兄弟,一直追随在忽烈身边。
换言之,他才是现在最有资格继承察合台汗国的人。
“大汗,我认为兀鲁忽乃早就没有把自己当成黄金家族的女人。正是她杀死了我的伯父,如今又杀死了我的堂兄,却把这一切都推到大汗头上。我愿意领兵去击败他,并永远忠诚地为大汗效力。”
“很好。”忽烈赞赏地点了点头,道: “草原上的小马驹已经长成了骏马,去准备吧,等本汗的命令。”
“是!”
八刺大喜,深深鞠了一躬,退出帐篷,去做出征的准备。他决心杀掉兀鲁忽乃,夺得祖先留下的汗位。
忽烈在帐内看了一眼,又道: “岁哥都留下,其他人退下。”
岁哥都是他庶出的弟弟,并不擅长弓马,之所以被带在军中,也许只是忽烈不希望有兄弟在后方坐镇。
“你记得兀鲁忽乃吗?”忽烈问道。
岁哥都应道: “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她来投奔我们的额吉。她很漂亮,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胸脯像山峦一样饱满。”
“你去见她,问她还记不记得拖雷家族对她的恩情。” “我不去。”岁哥都道: “她会杀了我的。”
“她不会杀你,你帮她求过情,对她有恩。” “大汗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
“你的妻子快要病死了是吗?你可以娶了她。”岁哥都愣了一下。
忽烈已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 “告诉兀鲁忽乃,本汗答应了,不会再插手你们的兀鲁思。问她,她是想要迎击八刺的兵马,还是想要八剌的脑袋?”
岁哥都又是一愣,惊讶于忽烈的表态。
只要兀鲁忽乃愿意归顺,忽烈竟然八剌都舍得杀掉。这,等他走出汗帐,脑子里已只剩下一句话。
“我们的兀鲁思?我们的.....”
察从汗帐的第二层走了下来,道: “大汗。兀鲁忽乃不会答应。”
“没关系。”忽烈道: “她是个念旧情的人,不会杀岁哥都,只要岁哥都能见到她就够了。”
他目光中透着沉思之色,又道: “李瑕只剩下三千人了.....这是塔察儿唯一说对的一句话。”
“大汗就不担心真金与忙哥刺吗?”察问道。
“父亲怎么会不担心儿子?”忽烈目光如铁,道: “只有这一次击败了李瑕,才能救出忙哥剌,找到真金。”
这般说着,他已经看向了桌案上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塔察儿与撒吉思标注好的,将贺兰山西面的兵势标得十分清楚。但忽烈的眼睛却透过了地图,看到了整个战局。
他忽然喃喃了一句。 “真偏啊。”
“大汗说什么真偏?”
“战场太偏了。”忽烈道: “我本来以为,与李瑕的决战会在长安,至少也会在陕西。但现在,怎么就跑到了贺兰山西边了?”
“有哪里不对吗?”
“当然不对。战场在陕西,李瑕才有顾忌,才会怕,打起仗来就会束手束脚。我本该去攻潼关、攻延安府、六盘山,却被他引到了这里。”
忽烈的一双眼很深邃。
他已经看透了李瑕的心思。
但只要能击败李瑕,战场不管是在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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